老鬼抬頭看了看李少豐,眼神里帶著警惕,他上下打量了李少豐一番,又看了看外面,才壓低聲音說:“西湖龍井沒有,只有碧螺春。要不要來一壺?”
李少豐知道,老鬼聽懂了他的暗號,他趕緊說:“好,來一壺碧螺春。另外,我聽說您這里有一把能開暗門的鑰匙,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用用?”
老鬼的眼神變了變,他從柜臺下面拿出一壺茶,倒了一杯,遞到李少豐面前:“先喝茶,慢慢說。這里人多眼雜,不方便說話。跟我來后面。”說完,他轉身走進了柜臺后面的小房間。
李少豐跟著老鬼走進小房間,里面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很簡陋。老鬼關上門,才轉身對李少豐說:“你是李少豐吧?李小姐已經跟我說過了。這是鑰匙,你拿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銅鑰匙,遞到李少豐手里,“這把鑰匙能打開櫻花館密”。李少豐接過那把銅鑰匙,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表面時,心臟不由得重重跳了一下。鑰匙比他想象中更小,只有拇指蓋長短,表面刻著細密的螺旋紋路,看起來像是老式鐘表里的零件,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它的用途。他小心翼翼地將鑰匙塞進風衣內側的暗兜——那里還藏著那支實心鋼鑄的鋼筆,兩件東西隔著布料貼在一起,竟讓他生出幾分莫名的踏實感。
“這鑰匙只能用一次。”老鬼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左手不自覺地按了按腰間——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一把短刀。他的目光掃過李少豐的肩膀,注意到對方風衣下隱約凸起的繃帶輪廓,眉頭微蹙,“你的傷還沒好,今晚去櫻花館太冒險了。佐藤一郎在那里布了至少二十個暗哨,還有三個小隊的特高課特務守在后門,連蒼蠅都難飛進去。”
李少豐握著鑰匙的手緊了緊,抬頭看向老鬼左臉上那道刀疤——疤痕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顏色泛著陳舊的褐色,顯然是多年前留下的。他想起姐姐在吊墜里提到“老鬼能幫你”,此刻看來,這個人不僅知道佐藤一郎的部署,甚至可能對櫻花館的內部結構了如指掌。
“我沒有退路。”李少豐的聲音很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姐姐在他們手里,筆記本也被他們拿走了,里面藏著炸彈——一旦引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遭殃。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得去。”他頓了頓,往前湊了半步,壓低聲音追問,“你能不能告訴我,櫻花館密室的具體位置?還有,佐藤一郎的辦公室里有沒有什么機關?”
老鬼沉默了片刻,轉身從墻角拖出一個破舊的木箱子,打開后里面竟是一張泛黃的圖紙。他將圖紙鋪在桌上,用手指著上面的線條:“這是三年前我給櫻花館修水管時偷偷畫的。一樓是宴會廳,二樓是客房,三樓東側是佐藤一郎的辦公室,西側就是密室。密室有兩道門,前門在辦公室里,需要佐藤的指紋才能打開;后門在三樓露臺,就是你手里鑰匙能開的那扇,不過露臺下面有電網,晚上八點會通電,你得在七點五十之前爬上去。”
他的手指在圖紙上移動,停在一個紅點標記處:“這里是通風管道,從宴會廳的吊頂一直通到密室。要是遇到危險,你可以從管道逃出來,但管道很窄,只能容一個人爬行,而且里面有監控,每十分鐘會掃一次。”老鬼抬頭看向李少豐,眼神里帶著擔憂,“還有,佐藤一郎有個習慣,每天晚上七點半會去宴會廳巡視,八點準時回到辦公室。你要救李小姐,必須在七點半到八點之間行動,否則一旦他進了辦公室,你就再也沒機會了。”
李少豐盯著圖紙上的線條,將每個細節都記在腦子里——通風管道的位置、露臺電網的通電時間、佐藤一郎的行動規律,這些信息比他預想中更關鍵。他突然想起陳默昨天說的“八點酒會開始”,心里咯噔一下:陳默故意把時間說錯,就是想讓他錯過最佳行動時機,等他到了櫻花館,佐藤一郎早就回到辦公室,到時候他就是甕中之鱉。
“謝謝你。”李少豐將圖紙疊好,塞進風衣口袋,“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認識陳默嗎?他說自己是軍統天津站的情報員。”
老鬼聽到“陳默”這個名字時,臉色突然變了,右手猛地按在腰間的短刀上,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厲:“陳默?他根本不是軍統的人,是佐藤一郎的走狗!三年前,他出賣了我們在日租界的情報網,害死了七個兄弟,我臉上這道疤就是被他砍的!”他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千萬別信他的話,他要是找你,肯定沒安好心!”
李少豐的心臟沉到了谷底——姐姐的提醒果然沒錯,陳默就是個叛徒!他昨天說的行動計劃全是假的,接應的人說不定也是特高課的特務,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我知道了。”李少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今晚我會小心的。要是我沒回來,麻煩你幫我……幫我照顧我姐姐。”他知道此行兇險,說不定會有去無回,只能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老鬼搖了搖頭,從木箱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微型手槍,遞給李少豐:“這個你拿著,里面有五發子彈,能近距離擊穿防彈衣。你不用跟我交代后事,我相信你能活著回來。今晚十點,我會在櫻花館后門的巷子口等你,要是你沒出來,我就進去救你。”他的語氣很堅定,眼神里沒有絲毫猶豫。
李少豐接過手槍,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心里多了幾分底氣。他對著老鬼深深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謝,要是我能活著回來,一定報答你。”
“別跟我客氣,我幫你,也是為了給兄弟們報仇。”老鬼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這是櫻花館宴會廳的請柬,我昨天從一個漢奸手里搶來的,你拿著它進去,不會引起懷疑。記住,宴會廳里有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是佐藤一郎的情婦,叫山口惠子,她手里有辦公室的備用鑰匙,要是你拿不到佐藤的指紋,可以找機會從她那里偷鑰匙。”
李少豐接過請柬,上面印著金色的櫻花圖案,還有佐藤一郎的簽名,看起來很正規。他將請柬和手槍一起放進暗兜,又檢查了一遍櫻花吊墜——它安安靜靜地貼在胸口,沒有發燙,看來姐姐暫時安全。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走,這里不安全。”老鬼走到門口,掀開窗簾一角往外看了看,“街上有特高課的特務在巡邏,你從后門走,那里有個小巷能通到英租界。”
李少豐點了點頭,跟著老鬼走到后門。后門外面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兩側堆著雜物,彌漫著一股霉味。他回頭看了一眼老鬼,對方正對著他揮手,眼神里帶著鼓勵。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巷子,腳步輕快地往前跑——他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晚上再去櫻花館。
巷子盡頭是英租界的一條商業街,街上行人很多,大多是穿著洋裝的外國人,還有提著籃子買菜的老百姓。李少豐混在人群里,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開了個單間——他需要在這里準備一下,檢查裝備,再最后梳理一遍行動計劃。
進了房間,李少豐先將門窗鎖好,又用椅子頂住門,才開始整理東西。他將櫻花吊墜掏出來,放在桌上,輕輕摩挲著——吊墜還是冰涼的,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姐姐暫時沒有危險。他又拿出老鬼給的手槍和請柬,檢查了一遍手槍的子彈,確認沒問題后,才將它們放回暗兜。
接下來,他開始回憶老鬼說的每一個細節:櫻花館的結構、暗哨的位置、通風管道的路線、山口惠子的身份……他在腦子里模擬著今晚的行動路線,一遍又一遍,直到每個步驟都爛熟于心。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李少豐看了看窗外,街上的路燈已經亮了,發出昏黃的光。他拿出懷表看了看,已經六點半了——該出發去櫻花館了。
他將風衣的扣子扣好,戴上帽子,遮住大半張臉,又檢查了一遍暗兜里的鑰匙、手槍和請柬,才打開門,悄悄走出旅館。
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只有幾個黃包車夫在路邊等著客人。李少豐攔了一輛黃包車,對車夫說:“去櫻花館。”
黃包車夫愣了一下,眼神里帶著幾分猶豫:“先生,您去櫻花館啊?那里今晚有酒會,全是日本人,不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