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息一聲,那嘆息里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當年的我……也沒想?到,只是?例行公事出來統計稅務,居然會親眼看到你們……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撇了北邙一眼:“要是?被天女真?慈校長知道了,你和玄同有?幾個腦袋夠砍?”
天女真?慈是?稷下學宮的校長,但同時也是?歷任長生殿殿主的老?師,長生天意識的分身,真?正的長生者。
她一手創辦了稷下學宮,給了無數人和奇術交匯的可能,但也一手掌控著長生殿,以冷漠的手段處理著地面上的一切。
北邙挑了挑眉,他總有?這種能力,把一件明明很嚴肅,很破心置腹的事情說的和玩一樣:“當時的你……看到我們炸了衙門,做這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方便和首席我說一說嗎?”
參商緩緩閉上了眼睛,他思考了片刻,但最終還是?給出了答案,那答案輕飄飄的,卻?又重若千斤:
“我沒辦法……也不能有?任何想?法。”
是?啊,不能有?任何想?法。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那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和北邙玄同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北邙和玄同是?想?要劈開黑暗的驚雷,是?想?要焚盡腐朽的烈火。他們,甚至大?多數后來成為地仙的同學,看見的是?眼前具體的一個個“人”的苦難,想?要的是?立刻,并且徹底的改變。
而參商……參商和現任殿主身后是?傳承數千年的“天”,是?天仙朝會眼中維系著這片搖搖欲墜的“五濁惡世”不至于?立刻墜入地府的最后枷鎖。
對?天仙而言,長生天的意志與存續,是?高于?一切的最高利益。
長生天的利益,就是?他們的最高利益。
為了天道長存,他們不介意犧牲一些?微末浮萍。
沒有?長生殿日夜不休地向長生天供給金錢壘造的長生燭,維系與長生天的溝通,長生天便無法降下恩德,平衡地府陰氣。
若長生天沉寂,那么早已在五濁惡世外?虎視眈眈的地府鬼域,便會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吞噬掉整個五濁惡世。
到那時,五濁惡世會連像現在這樣,在地面上與鬼域對?抗,爭奪生存空間的資格都會失去。
畢竟所有?人,現在都還是?站在“地面”上,對?抗著來自“地下”的侵蝕。
后來的“天地之?爭”,天仙與地仙打得那般慘烈,看似勢同水火,但天仙內部?,又何嘗是?鐵板一塊?
殿主,他,還有?那些?各自走上救世之?路的同僚們……每個人對?于?即將全面爆發的鬼域,對?于?如何拯救這個早已千瘡百孔,瀕臨崩潰的五濁惡世,都有?自己的看法,都有?堅信唯一正確的道路。
也許沒有?人是?錯的,因為沒有?人知道什么辦法才是?對?的。
前方是?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腳下是?萬丈深淵。不能前進也不能后退,不能放棄也不能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