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抬手,打斷了劉大夫即將爆發(fā)的怒斥:“劉鄺,你既說最疼這個孫兒,不妨問他幾個只有你們才知的私密。雖然鬼語你聽不懂,但我可代為轉(zhuǎn)述。
左右我不可能知道你們祖孫之間的隱秘,你也不必?fù)?dān)心我從中作偽?!?/p>
說話間,內(nèi)侍已搬來一道半透明的云母屏風(fēng)。
云昭指尖輕點(diǎn),只見盆中井水泛起奇異波紋,一道模糊的影子緩緩?fù)渡湓谄溜L(fēng)之上。
眾人屏息凝神,但見屏風(fēng)上隱約顯出一個十二三歲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面色青白,身著粗布衣衫,但眉目清秀,眼神清澈,自有一股凜然正氣。
趙悉摸著下巴仔細(xì)端詳:“說實話,這孩子的眉眼輪廓,與劉大夫確有幾分相似。你們看,他們都是一邊雙眼皮,一邊單眼皮,眉骨這里的弧度也很像?!?/p>
蕭啟沉吟道:“魂體可能看見胎記?”
云昭這時用一種古怪的語調(diào)說了幾句。
屏風(fēng)上的少年聞聲躬身,挽起褲管,右腿膝蓋上方赫然露出一枚月牙形的青色胎記。
劉鄺老眼圓睜:“這、這怎么可能?”
他怔愣片刻,突然急切地道:“姜司主,請你問他,可還記得家鄉(xiāng)在何處?父母姓甚名誰?”
那少年的嘴唇在屏風(fēng)上無聲開合。
片刻后,云昭轉(zhuǎn)述道:“他說,不記得父母姓名,也不知家鄉(xiāng)何處。
只依稀記得家中院里有口老井,井欄雕刻著纏枝蓮紋。家里有位老人,最愛在夏日將西瓜湃在井中納涼。盛西瓜用的,是一只青花纏枝蓮紋的大瓷盤?!?/p>
“還有,家中院落常年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藥香。他自幼聞慣了這個味道,長大后每每經(jīng)過藥鋪,卻再也尋不回記憶中的香氣?!?/p>
“院子里還養(yǎng)著一只貍奴,通體烏黑,四爪雪白,他總愛叫它‘煤球’?!?/p>
隨著云昭一句句道出這些細(xì)節(jié),劉鄺已是老淚縱橫。
他踉蹌著跪倒在地,朝著屏風(fēng)上那抹單薄的少年身影伸出顫抖的手:
“安哥兒……祖父一直以為,你雖與祖父失散,卻得好心人收養(yǎng),成了才名遠(yuǎn)播的書院學(xué)子……”
他哭得撕心裂肺,枯瘦的手指隔著虛空輕撫孫兒的面容,“你現(xiàn)在,便是你……離去時的模樣,對嗎?”
也就是說,他的孫兒劉承安,早在十二三歲的年紀(jì),就已經(jīng)死了!
云昭低聲與那少年交談幾句,屏風(fēng)上的少年朝著劉鄺深深一拜。
“他說,有負(fù)父母親人養(yǎng)育之恩。若來世還能為人,愿與你再做一世親人?!?/p>
劉鄺眼角淌淚,又哭又笑:“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笑聲未落,他猛地嘔出一口鮮血。
他艱難地轉(zhuǎn)向蘇文正,眼中滿是悔恨與愧疚,用盡最后力氣叩首道:“蘇兄……對不住!冤屈了你……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今日,我便以命相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