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被黑魚精吞噬的先民瞳孔,此刻正反射著不同朝代的月光:唐朝畫舫的燈籠、宋朝岳王廟的殘燭、清朝長橋的漁火。
顱骨里的劇痛在此時達到頂峰。他看見夏朝的暴雨正順著記憶裂縫灌進來:墨姜把香樟籽撒進浪濤的瞬間,籽粒炸開的螢火照亮了湖底香爐,魯班正用青銅鑿在沉沒的爐壁刻紋。那些螺旋紋會跟著水波自轉,把黑魚精的毒液熬成琥珀色的膏
——
而此刻纏在他小腿上的觸須,正在以同樣的轉速收緊,鱗片間滲出的黑色液體在潛水服上燒出的洞,與當年香樟葉被腐蝕的痕跡嚴絲合縫。
用鎮靈紋!
祝英臺的聲音突然清晰,你右肩的疤,是魯班刻過的位置!
劇痛中,梁山伯咬破調節器咬嘴。血腥味在口腔炸開的剎那,右肩的舊疤突然裂開,淡金色的紋路從皮肉里猛地彈出,像藤蔓般順著手臂爬向指尖。這不是簡單的光紋,是帶著溫度的實體
——
觸到觸須時發出的
聲里,他聽見了夏朝香樟林的樹靈嘶吼,看見墨姜草繩上的北斗七星圖案正在光網里流轉。
那些污濁膠質遇光即燃的瞬間,湖底突然亮起漫天星子。每一朵火焰都拖著青綠色的尾跡,與記憶中墨姜撞碎的黑魚精鱗甲殘光一模一樣。梁山伯的手電掃過燃燒的觸須,發現那些灰燼落地后竟長出細小的香樟苗,根系穿透淤泥的地方,浮出半透明的人影:挎陶罐的夏朝婦人正把嬰兒遞向岸邊,握木劍的少年劍穗上系著與祝英臺同款的纏枝蓮結。
它們在道謝。
祝英臺的聲音帶著哭腔。他這才注意到耳機里除了電流聲,還有無數細碎的呢喃
——
是被解救的記憶碎片在說話,用的是杭州話、唐朝官話、甚至更古老的部落語言,卻在
二字上達成了詭異的統一。
當最后一縷青煙融入水體,蜂窩巖的孔洞深處露出半片青銅殘片。梁山伯的指尖剛觸到殘片表面的蚌殼紋,整片湖底突然劇烈震顫。不是地質活動的搖晃,是某種巨大金屬結構轉動的轟鳴
——
與他在良渚博物館聽過的玉琮聲波頻率完全一致。
殘片邊緣的焦痕在手電下顯露出真相:不是自然灼燒的圓弧狀,而是規則的鋸齒形,像被某種齒輪狀工具刻意啃噬過。更驚人的是焦痕深處泛著的暗紅色,用指尖刮開表層氧化層,露出的竟是與蘇小小墓血磚同源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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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紋路正在蠕動,慢慢拼出
二字的篆文。
是情火精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