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聲,模仿岳飛筆體的字跡在燭光下泛著青灰:“你與金人私通的書信,人證物證俱在!”
“偽造!”
岳飛的指節(jié)叩在案上,力道讓卷宗邊緣都卷了起來,“我岳飛的字,每一筆都帶著戰(zhàn)場的火氣
——
你看這橫,是挑槍時的槍鋒;這豎,是立馬時的旗桿!他仿得再像,也缺了三分血氣,七分忠魂!”
“謀反?”
他喉間涌上的血氣差點沖開牙關(guān)。那年黃河決堤,他抱著百姓的孩子在洪水里泡了三天,孩子母親臨死前把最后一塊干糧塞進他懷里;去年朱仙鎮(zhèn),一個瞎眼的老嫗摸著他的槍桿說
“將軍的槍,比菩薩的手還暖”。這些記憶像烙鐵,在他骨頭縫里燙出
“忠”
字的紋路,仿造的書信能描出他的筆鋒,卻描不出槍尖挑過的烽火,描不出百姓衣襟上蹭過的汗?jié)n。
他忽然盯著何鑄官袍上的孔雀補子。那金線繡的雀尾在燭火下閃,像極了秦檜府里那些見風使舵的門客。他想起臨行前,孝娥把昭雪金板塞進他懷里,“這金能灼謊”,她的指尖在他掌心按出紅印,“就像你的槍能破陣”。此刻那金板正貼著心口發(fā)燙,像有團小火苗在燒,燒得他想起
“還我河山”
四個大字
——
那是他蘸著血寫在城墻上的,每個筆畫都嵌著士兵的骨殖,怎么可能被一封偽造的書信抹去?
鐵鏈拖地的刺耳聲響里,他仿佛聽見黃河在吼。那些被馬蹄踩爛的麥子,那些在戰(zhàn)火里哭嚎的孩童,那些刻在石碑上的
“岳”
字……
這天下是大宋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幾封密信、幾句讒言就能偷換的。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處滲出的血珠滴在卷宗上,竟把
“反”
字的最后一筆洇成了模糊的紅點,像一滴不甘的淚。
“我岳飛的字……”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不是怕,是疼。疼那些戰(zhàn)死的弟兄再也看不到開封的城門,疼孝娥在湯陰種下的桃樹不知被馬蹄踏了多少回,更疼這雨里飄搖的江山
——
他用命護著的東西,怎么就成了別人嘴里的
“罪證”?
他不知道,相府的沉香正順著雨絲飄進大理寺。秦檜坐在鋪著白虎皮的太師椅上,指尖捻著的幽藍玉佩泛著水紋光,神族使者的聲音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水至柔,可克火。用‘莫須有’三個字,讓他的火慢慢冷下去。”
玉佩上的水紋突然活了,順著他的指縫爬上奏折。秦檜提筆時,墨汁在硯臺里轉(zhuǎn)了個圈,竟成了微型的錢塘江潮。“其事體莫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