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這瘋婆娘!”打手們猝不及防被撞得趔趄,忙丟開王宣教去攔她。老鴇的金鐲在混亂里閃著冷光,可沒人注意,王宣教剛要爬起來,就被個折返的打手掄起船槳——“咚!”悶響炸得人頭皮發麻,船槳砸在他后腦勺上。
他眼前一黑,身體軟得像斷了線的木偶,意識沉下去前,只看見陶師兒被拖上畫舫的剪影,像一瓣被撕離枝頭的白玉蘭。
而那“白玉蘭”,選擇了燃燒。
陶師兒摸出發髻里那支銀簪——早被她偷偷磨尖了頭,是金的另一種模樣,卑微卻鋒利。她沒猶豫,把所有的愛、恨、不甘,全灌進手臂,將銀簪尖狠狠刺向心口——目標不是死,是埋在那里、時刻灼痛她的動力泉契約符文!
“噗嗤”一聲輕響,在雨里幾乎聽不見。可滾燙的血瞬間染紅素白衣襟,像雪地里炸開的彼岸花。她顫了一下,卻沒倒,抬頭最后看了眼王宣教消失的漆黑湖面,眼里沒有淚,只有掙脫一切的平靜。
然后她向后一仰,像掙脫鎖鏈的飛鳥,像撒種子的白玉蘭,輕盈又沉重地墜入西湖。沒有掙扎,沒有呼救,只有一圈深藍色的漣漪,以她為中心,無聲卻狂暴地蕩開——那是最純凈的水之魂,在撞向動力泉的規則。
漣漪過處,湖面泛著的詭異金屬光(規則的壓制)瞬間碎了,像冰殼裂在水里。湖底那些被束縛的怨魂虛影,突然被這漣漪碰醒,飄起細碎的藍光,像無數雙舉著的手,對著水面輕輕嗚咽。
四、余燼
長橋上,老鴇劉氏的得意僵在臉上,突然變成驚恐——腕上的金鐲“嗡”地響起來,燙得她猛地甩手,鐲面的陰德銀行符文閃了閃,竟裂了道細縫!
畫舫在沒了規則壓制的浪里劇烈搖晃,“錢”字幡被風撕得獵獵響,船里傳來張老爺驚慌的尖叫。
湖底的黑暗里,王宣教的意識快散了,指尖卻還死死攥著那支玉簪。渙散的瞳孔里,忽然映出煙雨樓小窗的縫隙,縫隙后,是陶師兒握著玉簪的眼睛。他嘴唇無聲地動,吐出混著血沫的兩個字,不是呼救,是焚盡靈魂的誓言:“浪……起……”
那誓言像團火,在他意識深處炸開——不是紅色,是玉簪的瑩白混著湖水的深藍,瞬間灼穿了陰德銀行編的“自愿殉情”土殼。火燼里藏著“掀浪”的意志,沉在湖底,等百年后的人來撿。
五、后記·火種
陶師兒墜湖的地方,深藍漣漪久久沒散。圈邊有細碎的金紋閃著,像蝴蝶振翅,又像賬本被火舔到的第一角。
那圈水紋被時間壓成薄片,封在湖底。湖底深處,一絲純凈的震顫在水里搏動,是她留下的火種;玉簪蝴蝶的虛影在漣漪里閃了閃,往百年后飛去。
雨還在下,沖得長橋青石上的血跡只剩淡紅,像誰偷偷寫的“未完待續”。
等百年后,祝英臺會從湖底喚醒這圈漣漪。到那時,整座西湖都會變成滔天巨浪,把陰德銀行的賬簿、神族的規則,一頁頁撕碎,沉進永夜。
而此刻,西湖的水靜靜流著,每一滴里都藏著那句誓言——
“我們不做被埋的水,要做掀起浪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