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臺的聲音混著江潮的轟鳴,每個字都震得馬文才的金鎖鏈發出哀鳴。他突然看見自己鎖骨處也有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
——
那是十二歲時替神族傳遞契約后留下的,當時使者說
這是成為代理人的榮耀,此刻卻在祝英臺的戰戟光線下顯出
抵押品
的原形,像個天大的笑話。
監控艇被水幕巨蝶的陰影籠罩時,所有電子屏幕突然滋啦作響。馬文才按下紅色按鈕的手指懸在半空,屏幕上跳出的古篆
水記得自由
正順著電流爬上他的手臂,與鎖骨的印記連成一道鎖鏈。他想起十年前祝公遠在神族議會說的話:你們以為能永遠定義
自由
?水會漫過堤壩,就像記憶會漫過遺忘。
當時他只當是瘋話,此刻才懂那是一個父親的誓言。
倒計時歸零的剎那,江潮突然靜止。祝英臺看見江底的青銅閘門正在重組,那些碎片里不僅有歷代的記憶殘片,還有她和梁山伯未來說話的場景:他們在良渚博物館給玉琮拍照,她指著玻璃展柜說
我爸以前總摸這個;在香樟林里埋時間膠囊,他把她的五行結繩和自己的葉脈標本放進去;在長橋上看月亮時,她的水紋胎記正與他掌心的木紋發光,像兩小無猜的模樣。
江潮倒卷的弧度劃破夜空時,良渚玉琮的射紋在云端顯現。祝英臺握著戰戟的手與梁山伯交握,五行之力順著兩人的血脈流成閉環:木在他的骨骼里扎根,火在她的血液里燃燒,土在他們交握的掌心凝結,金在鎖鏈斷裂處消融,水在所有記憶蘇醒的地方奔涌。
水幕巨蝶穿過玉琮射紋的瞬間,整個錢塘江突然安靜。祝英臺聽見無數聲音在血脈里同時開口:墨姜的
,李亞仙的
,孝娥的
,白素貞的
,陶師兒的
水會記得。這些聲音最終匯成父親最后的口型
——
不是
活下去,是
你看,我們做到了,和十二歲那年她系好繩結后,他笑著說
我女兒真厲害
時一模一樣。
江潮落回江面時,監控艇的殘骸在水中浮起。馬文才的金鎖鏈散成光點,其中最亮的那枚飄向祝英臺的掌心,化作她七歲時塞進青銅燈臺的那綹頭發,還帶著當時的奶香味。遠處的杭州城里,熵昇教的監測儀突然爆鳴,屏幕上的全球共鳴者坐標正在瘋狂閃爍,每個坐標點都亮著蝴蝶形狀的光
——
就像無數被遺忘的自由,終于在這一刻睜開了眼睛,溫柔地望著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