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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短一長,是他們小時候在書院發明的暗號,粉筆頭在課桌上敲出的節奏,意為
“別怕,我陪著”。
磚石縫里的光紋突然竄起,像群受驚的赤練蛇撲向玻璃,發出細碎的噼啪聲。祝英臺的指尖先一步貼上玻璃,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梁山伯想拉她,卻被符文的金光彈開,手背擦過玻璃邊緣,劃開道血口子。血珠滴在玻璃上的剎那,光紋突然溫順下來,在血珠周圍凝成小小的漩渦,把那滴血慢慢吸了進去,像被某種生物舔舐干凈。
“是鎖孔。”
他低啞著開口,血珠在玻璃上暈開的形狀,正和他掌心的紋路相合,連最細微的分叉都分毫不差。祝英臺突然轉身抓住他的手,把他流血的指尖按在自己腕間的符文上,刺痛讓兩人同時瑟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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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血滲進符文時,塔基里傳來鎖鏈松動的輕響,像有什么沉睡千年的東西正在睜眼,睫毛掃過地面的塵埃。
“你看!”
祝英臺指著玻璃內側,磚石接縫處的青苔正在退去,露出底下用利器刻著的小字:“梁祝同契,金鎖自解”。字跡被潮氣浸得發漲,邊緣卻依然鋒利,能看出刻字時的決絕,簪頭的花紋和祝英臺發間那支銀簪一模一樣,尤其是簪尾那只振翅的蝴蝶,翅膀上的紋路分毫不差。梁山伯突然想起她十五歲生辰,他在首飾鋪里一眼看中這支簪子,老板說蝴蝶翅膀是用兩片玳瑁拼的,對著光看能看見不同的花紋,當時她笑說
“像兩只纏在一起的蝴蝶”,原來早有讖語暗藏其中。
紅光從磚縫里炸開時,祝英臺的鞋跟突然折斷,整個人朝后倒去。梁山伯伸手撈住她的腰,兩人在臺階上滾了半圈,他用后背墊著她撞上雕花欄桿,悶哼聲里,聽見她在耳邊急促地說:“我摸到了!剛才滾的時候,塔基裂縫里的藥箱碎片上……
有你的名字,用朱砂寫的!”
地面震顫時,他拽著她往出口跑,她的半個身子幾乎掛在他胳膊上,碎掉的鞋跟在臺階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像某種倒計時的秒針。跑出遺址公園時,祝英臺突然停下,指著玻璃罩旁的保安:“他耳麥里說的
734
號……
是我太爺爺的編號,民國時他在時空錢莊當差。”
梁山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保安正低頭掃描裂痕,掃描儀的光映在他臉上,竟和民國筆記里那張合影上的男人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眉骨處那顆小小的痣。
風卷起祝英臺的發梢,纏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根看不見的紅繩。梁山伯摸了摸她腕間的符文,那里的金光已經淡下去,卻留下道冰涼的印記,像塊貼身戴了多年的玉佩。“鎖開了一半。”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那里還沾著玻璃上的寒氣,“剩下的,我們一起找鑰匙。”
祝英臺抬頭時,正撞見他耳后新冒的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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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她掙扎時,簪子劃到的地方,細細的一道,像條迷你的紅蛇。她伸手去碰,指尖剛觸到皮膚,兩人腕間的紅印突然同時發燙,遠處的雷峰塔基在暮色里閃了閃,像只眨動的眼睛,瞳孔里映著千年的月光。
“跑快點。”
她拽著他往前跑,碎掉的鞋跟在地面敲出輕快的節奏,像支不成調的歌謠,“聽說西湖邊的夜市,有賣雄黃酒的,老板說能驅邪。”
梁山伯笑起來,任由她拉著穿過人群,掌心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比不過符文深處那股暖流淌過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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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兩抹靈魂終于相認時,發出的輕響,像蝴蝶翅膀第一次扇動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