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低估了丹姨娘,她不接話茬,反而目光憐憫地看著她,“二小姐這般動氣,就不怕……”
欲言又止,似是暗示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趙晗臉色頓時血色褪去,狼狽地后退兩步,趙夫人投過來的視線像一對冷冰冰的鉤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勾了她的脖頸。
趙菁眼角微微一瞥,心頭浮起困惑。
丹姨娘得意地收了嘴,“侍講夫人正等我呢,夫人罰也罰了,妾身就不在您跟前礙眼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不料,袖角被人拉住。
“放肆!誰允許你這么跟夫人小姐這么說話的。”
齊嬤嬤不像夫人顧慮這顧慮那,也不像小姐端莊文靜,日常管著整個內院的下人,手段狠辣,“刷刷”就是兩個巴掌,“今日我就是被太師趕出去,也要殺一殺你這以下犯上的賤妾威風!”
丹姨娘被打得措手不及,白皙的臉頰騰起一片血紅,捂著臉氣急敗壞,“你敢打我?”
齊嬤嬤身子高壯,嗓門也粗,“老奴就打了。”
“究竟何事,吵吵嚷嚷,不讓人清凈!”
趙奉先走進來,威壓的目光一掃,只有齊刷刷行禮的聲音,他將視線落在堂上捂著心口,蒼白疲憊的趙夫人身上。
趙夫人悠悠站起來,欠身,“康兒帶下面的幾個弟妹拿這孩子戲水押注,頑劣至極,我欲懲戒,丹姨娘不知輕重,一味維護,這才兩廂爭執。”
趙奉先一向厭惡后宅紛爭,所以一再要求趙夫人做好寬容大度的表率,不管背地如何,盡力維持和靜的家風。
但也不是全然放任不管的,這般行徑的確過火了,他掀眉問道,“那可罰了?”
“打了五大板,下人們收著力,也不知會不會長記性。”
趙奉先點點頭,對丹姨娘漫天的怨怒視而不見,語氣一沉,“還站著干什么,沒挨夠?”
丹姨娘眼尾泛紅,卻知當下不可胡攪蠻纏,咽下這口惡氣,甩袖離去。
趙奉先眼神掠過角落里的趙菁母女,“方嬤嬤呢,怎么看管孩子的?”
方嬤嬤弓腰垂肩急忙回話,“回太師的話,老奴就去了外院拿東西,回來就不見了小姑娘,都怪老奴。”隨即撩起衣袖自個兒打了幾個響亮的耳光。
“好好此番差點丟了性命,如若她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趙菁輕吸一口氣,“雖母親公正處理,但氣壞了身子,女兒已是過意不去,就怕將來慘劇重演……”
折騰了半日,才轉回了正題,趙菁垂眸靜靜等著。
趙奉先撩袍落座,有丫鬟遞上一杯七分燙的熱茶,剛好入口。
“我正想同你母親商量,夫人你怎么看?”
趙夫人臉色微僵,顯是為先前的爭執不快。她出身官宦世家,祖父官至前朝首輔,家世品性在京城貴女中無出其右,當年低嫁給尚是庶吉士的趙奉先,半是討好半是逼迫父親用人脈為他鋪路,耗盡積蓄,才將他推到朝堂頂峰。
如今他權勢愈濃,久居高位,對她的初心漸漸變味,從一個又一個抬進府的姨娘,到主母的枷鎖約束。
十幾年她都忍了下來,以為自己在他心里總是不同的。
可在內室聽到他那一聲動容的“梓娘”,內心筑起的城墻被蠻橫地撕開了一道口子,委屈傾潮而出。
“她是您的親外孫,當然由您來定奪。”趙夫人不咸不淡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