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下意識后退半步,油布包抱得更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怎么知道,你拿到證據(jù),不會立刻把我交給太夫人?”
他唇角似乎勾了下,弧度冷得像冰:“你沒有選擇。”他抬眼掃向窯口,“張嬤嬤的人離這兒不過三里,我若走了,你撐不過一刻鐘。”
這話像把冰錐,刺破了她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沈靜姝看著他,突然想起他書房那盞琉璃燈——子時過后總亮著,他坐在燈下翻舊賬,指尖敲在紙頁上的力道,重得像在敲棺材板。她咬了咬牙,眼中閃過決絕:“我給你,但要你應(yīng)我兩件事。”
“說。”
“第一,護(hù)我到真相大白那日。”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要親眼看著安氏和親王伏法。”
蕭煜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瞬,沒說話。
“第二,”沈靜姝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卻沒移開視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母親是被冤死的?”
窯洞里突然靜得可怕,只有風(fēng)雪灌進(jìn)來的嗚咽聲。蕭煜看著她,良久才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冒出來:“你的命,我暫時保著。”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至于真相——沈靜姝,有些事,知道了比死更難受。”
他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可這模棱兩可的回答,反倒讓沈靜姝松了口氣——若他真想滅口,根本不必費口舌。
她緩緩遞出油布包,手臂酸得發(fā)沉,像托著千斤重?fù)?dān)。蕭煜伸手接過,指尖碰到她的手,冷得像冰,他只掂量了一下,便塞進(jìn)大氅內(nèi)側(cè),連看都沒看。仿佛里面不是能掀翻朝堂的證據(jù),只是塊無關(guān)緊要的石頭。
“跟我走。”他轉(zhuǎn)身就走,玄色大氅掃過地上的殘雪。
“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他頭也不回,“在證據(jù)沒用完之前,你死不了。”
這話冷得刺骨,卻奇異地讓沈靜姝緊繃的神經(jīng)松了些。她看著他的背影,快步跟上去,靴底踩在碎磚上,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窯外停著輛青篷馬車,車簾是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看不出半點侯府的氣派。車夫穿件灰布棉袍,眉眼普通,可眼神掃過來時,像淬了冰的刀——是蕭煜身邊最得力的暗衛(wèi),聽說連親王的人都栽在他手里過。
沈靜姝剛登上馬車,就被一股暖意裹住。車壁鋪著鹿皮,角落里燃著個小小的銀質(zhì)手爐,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松針香。蕭煜隨后進(jìn)來,車簾落下的瞬間,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馬車緩緩啟動,碾過積雪的“咯吱”聲格外清晰,風(fēng)打在車篷上,發(fā)出悶悶的響。沈靜姝靠在鹿皮上,疲憊順著脊椎往下滑,眼皮沉得像墜了雪。可她不敢睡,余光瞥見蕭煜閉目靠在對面,側(cè)臉在晃動的燭火里冷硬如雕塑,睫毛上沾著的雪粒還沒化,像覆著層霜。
她摸出懷中的青鸞簪,點翠翅羽上的霜花早已化了,在燭火下泛著微光。把證據(jù)交給蕭煜,就像把自己扔進(jìn)了更深的漩渦,可她別無選擇。母親布了十三年的局,韓伯守了十三年的獵屋,還有那些沒見過面的阮家舊部,都在等著這一天。
馬車駛過荒原,身后的磚窯漸漸縮成黑影,被風(fēng)雪吞沒。沈靜姝望著車簾縫隙里漏進(jìn)來的雪光,突然握緊了青鸞簪——鸞鳴已徹,棋局已開,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拖著那些人,一起為阮家的冤屈,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