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內,油燈如豆。蘇婉清躺在簡陋的木床上,呼吸微弱而急促,眉心緊蹙,仿佛在與無形的夢魘搏斗。巖蘇老爹調制的草藥膏散發著清苦的氣息,暫時穩住了她被瘴毒和靈念反噬侵蝕的身體,卻無法喚醒她沉寂的意識。她體內那縷青鸞靈韻,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時而躁動,時而瀕臨熄滅。
我們圍在床邊,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山谷外的夜風穿過木窗縫隙,帶來遠山野獸的嗚咽,更添幾分寒意。
“不能再拖了。”巖蘇老爹蒼老而堅定的聲音打破沉寂,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掃過我們,“女娃的靈韻與山神古陣糾纏太深,尋常法子救不了她。唯有借青鸞古道入口殘存的山神之力,以號角為引,花瓣為媒,佛力為橋,行險一搏,或可喚醒她沉睡的血脈,破而后立!”
“有幾成把握?”秦墨的聲音干澀,目光緊緊鎖著蘇婉清蒼白的面容。
“不足五成。”巖蘇老爹實話實說,藤杖頓地,“血脈覺醒,如履薄冰。成功,她可得山神眷顧,擁有開啟古道之鑰;失敗……靈韻潰散,神仙難救。而且,儀式必會驚動古道入口的邪陣,若不能在邪物反撲前完成,我們都得交代在那里。”
風險巨大,但我們別無選擇。看著蘇婉清生命氣息一點點流逝,任何猶豫都是殘忍。
“我們跟你去。”我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轉經筒在懷中傳來溫熱的搏動,仿佛在回應我的選擇。陳駿和小雅也默默點頭,眼神決絕。
“好!”巖蘇老爹深深看了我們一眼,“子時動手,陰極陽生,是山靈之力最活躍,也是邪陣相對薄弱的時刻。現在,各自調息,準備法器!”
子時將至,月隱星稀。我們跟著巖蘇老爹,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山谷最深處。一面巨大的、布滿濕滑苔蘚和猙獰藤蔓的巖壁矗立在眼前,如同沉默的巨獸。巖壁下方,一個被亂石半掩的洞口黑黢黢地張著,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陰冷邪氣。洞口周圍的巖石上,暗紅色的詭異符文如同血管般蠕動,散發出不祥的光芒——正是了塵布下的邪陣封鎖!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硫磺混合的怪味。
這里,就是青鸞古道的入口,也是決定蘇婉清生死的關鍵之地。
巖蘇老爹神色肅穆,將那只古樸的獸角號角鄭重地懸掛在洞口旁一株歪脖子老樹的枝丫上。他取出陶罐,將那些暗紅色的“喚靈花”花瓣小心翼翼地撒在洞口前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上,花瓣觸地,竟無火自燃,化作星星點點、散發著奇異馨香的青色光斑,如同指引靈魂的燈盞。
“把她放在光斑中央。”巖蘇老爹示意。我和小雅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蘇婉清抬到指定位置。一接觸那些青色光斑,她身體便劇烈一顫,喉嚨里發出模糊的嗚咽,眉心那點微弱的青芒劇烈閃爍起來。
“時辰到!”巖蘇老爹低喝一聲,雙手握住號角,胸膛鼓起,蒼老的面容因用力而漲紅,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那傳承不知多少歲月的“驅瘴號角”!
“嗚——嗡——!”
蒼涼、古老、仿佛來自洪荒的號角聲驟然響起,不再是之前示警時的清越,而是帶著一種沉渾厚重的力量感!聲波如同實質的漣漪,狠狠撞向洞口的邪陣!
嗤嗤嗤——!
暗紅符文劇烈閃爍,邪氣翻涌,與號角聲蘊含的凈化之力激烈交鋒,發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整個山谷似乎都在微微震顫,碎石簌簌落下。
“林楓小友!就是現在!”巖蘇老爹須發皆張,大吼道,“以佛力為引,渡入她膻中穴,護住心脈,引導靈韻與號角、花瓣之力共鳴!切記,溫和如水,不可強求!”
我早已凝神以待。盤膝坐在蘇婉清身側,雙手虛按在她心口上方。閉目,凝神,將全部意念沉入與轉經筒的共鳴之中。這一次,我不再追求磅礴的凈化之力,而是極力收斂、提純,將佛力化作最精純、最溫和的一縷暖流,如同初春融雪,小心翼翼地從她膻中穴渡入。
佛力入體,我“看”到的景象讓我心頭巨震!蘇婉清的經脈之內,不再是空寂或紊亂,而是一片被冰封的、浩瀚無邊的青色海洋!那便是沉睡的青鸞血脈本源!海洋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由恐懼、遺忘和邪陣侵蝕形成的黑色堅冰!號角聲和喚靈花的光點如同鑿冰的利錐,不斷沖擊著冰層,而我此刻的佛力,便是融化寒冰、引導春水歸流的溫暖陽光!
這個過程精細而兇險!我的精神力繃緊到了極致,佛力的輸出必須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可能驚濤駭浪,撕裂她脆弱的經脈;少一分則如杯水車薪,無法撼動萬年玄冰。我仿佛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全身毛孔都在滲出冷汗,意識卻空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