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鎖鏈粗如兒臂,表面刻滿了鎮壓符咒,一端纏在她的腰肢、手腕、脖頸上,另一端則垂直向下,沒入深不見底的穢淵——那是鎖住庫桀。魯波的枷鎖,也是勒在她地魂上的刑具。
“咚——咚——”
鼓點愈發急促,地魂的舞步也隨之加快。她的身體在鎖鏈的拉扯下劇烈晃動,每一次騰躍都像是要被鎖鏈拽回深淵。
可她總能在墜落的前一刻穩住身形,旋轉、踏足、揮臂,將魂絲擰成更堅韌的繩索,死死攥住那些蠢蠢欲動的黑氣。
祭服的裙擺掃過地面,帶起的不是塵土,而是無數白巫族的虛影——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稚氣未脫的孩童,有抱著嬰兒的婦人……他們都是被這道地魂鎖庇佑的族人。
這些虛影在她身邊一閃而逝,卻在消失前,都朝著她的方向深深鞠躬。
地魂的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念誦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最靠近她的地方,才能聽見一絲若有若無的氣音,那是白巫族的《安魂咒》,她在安撫自己被撕裂的魂魄,也在安撫那些因穢氣侵蝕而躁動的族人亡魂。
三百年了。
她以地魂為引,以族人為念,將自己釘在這祭臺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跳著這支永無止境的舞蹈。
庫桀。魯波的穢氣每一次沖擊封印,她的魂體就會稀薄一分;鎖鏈每一次收緊,她的意識就會模糊一分。可只要鼓點不停,只要地底的咆哮還在,她就不能停。
有一次,她旋轉的力度太大,脖頸上的鎖鏈突然繃緊,狠狠勒進魂體,半透明的脖頸處瞬間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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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魂的動作頓了頓,像是要倒下,可下一秒,她竟借著這股拉力,完成了一個更決絕的轉身——足尖點在符文中央,雙臂猛地張開,將魂絲盡數繃直,那些試圖從裂痕中鉆出來的黑氣,瞬間被魂絲燒成了青煙。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可若仔細看,會發現她緊閉的眼角,正滲出一滴透明的魂淚。這滴淚落在祭臺上,瞬間化作一顆瑩白的珠子,滾到鎖鏈旁,被黑氣一觸,便“啪”地碎裂,散成漫天光點。
那是她潛意識里的執念——或許是想念某個人做的糖醋排骨,或許是記掛著誰的叮囑,或許只是單純地……想曬曬太陽。
可她不能停。
裙擺再次揚起,露出腳踝處早已被鎖鏈磨得幾乎透明的魂體,那里的符文已經淡得看不清了。
但她的舞步依然精準,每一個動作都與三百年前的第一跳分毫不差,仿佛刻進了魂魄深處的本能。
鼓點還在繼續,地魂還在旋轉。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祭壇中忽明忽暗,像一支即將燃盡的燭火,卻執拗地散發著光,照亮了白巫族三百年的安穩,也鎖住了那個試圖吞噬世間一切的穢神。
這不是舞蹈,是獻祭。
以神女的地魂為祭,以永恒為咒,以一人之魂,扛一族之命。
“雪月……”
司徒風華看著眼前拼命起舞的地魂,心痛得要窒息。
“嘖嘖,真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