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棠剛鉆進地道,就聽到外面傳來激烈的槍聲和喊叫聲。她不敢停留,順著狹窄的地道往前爬,地道里伸手不見五指,只能靠著雙手摸索著前進,泥土不時從頭頂掉落,砸在她的臉上。爬了約莫十幾分鐘,前方終于出現了一點光亮,她加快速度爬過去,推開洞口的木板,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條僻靜的河岸邊。
沒過多久,老周和小李也爬了出來,兩人身上都沾著泥土,老周的胳膊還擦破了皮,滲出血跡。“暫時安全了,”老周喘著粗氣,靠在樹干上,“這地道能通到海河沿岸,敵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里。”
蘇曉棠放下樣本箱,檢查了一下,箱子完好無損,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她看向老周的傷口,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干凈的手帕遞過去:“老周同志,你先包扎一下吧。”
老周接過手帕,隨意纏了兩下,目光落在河面上。夜色中的海河泛著粼粼波光,遠處偶爾傳來汽笛聲,卻襯得岸邊更加寂靜。“曉棠同志,你跟‘夜鶯’同志在倉庫里接觸的時間最長,她有沒有跟你提過特高課里的人?比如誰跟她走得近,誰一直針對她?”
蘇曉棠仔細回想了一下,“夜鶯”當時提到了特高課課長對她疑心很重,還說每次出任務都有人跟著,卻沒具體說過某個人的名字。“她只說身邊全是眼線,沒提具體的人。不過她提到這次來津門是為了拿軍統名單,還說拿到名單就能回東京述職。”
“軍統名單……”老周皺起眉頭,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特高課最近一直在搜捕軍統在津門的潛伏人員,這份名單對他們來說確實重要。可‘夜鶯’同志要拿名單做什么?按理說,她的首要任務應該是聯系組織才對。”
這個問題也困擾著蘇曉棠。“夜鶯”說是想借著回東京的機會找聯絡站接頭,可拿到軍統名單對她接頭有什么幫助?難道這里面還有別的隱情?
就在這時,小李突然指著遠處喊道:“你們看!那邊有船!”
蘇曉棠和老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河面上漂著一艘小漁船,船頭掛著一盞馬燈,正緩緩朝著岸邊駛來。“是漁民嗎?”蘇曉棠有些警惕,現在這個時間,正常漁民早就該靠岸休息了。
老周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著漁船的動向:“船速很慢,不像是趕路的。而且船頭的馬燈,掛的位置比普通漁船要高——那是咱們組織的聯絡信號!”
蘇曉棠心里一喜,終于能聯系上組織了!可老周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不過,咱們現在還不能確定這艘船是不是安全的。‘夜鶯’同志的身份暴露得太突然,說不定敵人已經知道了這個聯絡點。”
漁船漸漸靠岸,船頭站著一個穿著蓑衣的男人,臉上戴著斗笠,看不清樣貌。他朝著岸邊喊了一聲:“今晚的風真大,魚簍都空了。”
這是組織的接頭暗號,蘇曉棠剛要開口回應,就被老周按住了。老周清了清嗓子,回應道:“不如往上游走,那里的魚多。”
蓑衣男人點了點頭,從船艙里拿出一個竹籃,扔到岸邊:“這是家里腌的咸菜,給路過的兄弟填填肚子。”
竹籃里除了咸菜,還放著一張折疊的紙條。小李上前撿起竹籃,老周接過紙條展開,借著馬燈的光看了起來。蘇曉棠湊過去,只見紙條上用鉛筆寫著幾行字:“特高課內部有內鬼,代號‘毒蛇’,已掌握部分聯絡站信息。‘夜鶯’同志被捕,特高課將于明日午時在碼頭公開處決,誘捕組織人員。速將樣本送往三號聯絡點,接頭暗號‘牡丹花開’。”
“‘夜鶯’被捕了!”蘇曉棠的聲音忍不住顫抖,手里的手帕瞬間攥成了一團。雖然早有預感,可親眼看到這個消息,她的心還是像被重錘砸了一下,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夜鶯”在卡車上決絕的眼神。
老周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毒蛇’……這個代號我從來沒聽過。看來特高課這次是早有預謀,‘夜鶯’同志的潛伏任務,恐怕從一開始就被這個內鬼盯上了。”
小李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內鬼太可惡了!要是讓我抓到他,一定饒不了他!”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老周將紙條揉成一團塞進嘴里咽下去,“明日午時處決,這明顯是個陷阱。可‘夜鶯’同志是為了掩護我們才被捕的,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蘇曉棠的心里天人交戰。一方面,樣本箱關系到根據地的重要研究,必須盡快送到三號聯絡點;另一方面,“夜鶯”是她姐姐的摯友,更是為了革命潛伏多年的同志,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夜鶯”被處決。而且,“夜鶯”肯定知道“毒蛇”的線索,要是她死了,內鬼就會永遠潛伏在組織里,后患無窮。
“老周同志,”蘇曉棠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樣本我可以想辦法送到三號聯絡點,但‘夜鶯’同志不能不救。我們可以兵分兩路,你帶著樣本去接頭,我和小李去碼頭救人。”
“不行!”老周立刻否決,“碼頭肯定布滿了‘追緝隊’和日軍,就憑你們兩個人,根本救不出人,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而且樣本必須有人護送,我一個人帶著樣本走,也不安全。”
就在三人爭執不下的時候,漁船突然晃動了一下,蓑衣男人突然開口道:“三位同志,不如聽聽我的建議。”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清瘦的臉,眼角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我是三號聯絡點的聯絡員,代號‘漁夫’。組織已經收到了‘夜鶯’同志被捕的消息,上面的指示是,樣本優先,救人次之。但考慮到‘夜鶯’同志可能掌握內鬼線索,組織允許我們相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