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煤油燈忽明忽暗,映著江豚蒼白如紙的臉。他胸口的軍衣已經被血浸透,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嘴角不斷溢出淡紅色的血沫。醫護員蹲在旁邊,眉頭緊鎖地按壓著他的胸口,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血漬一點點擴大——治療內出血的磺胺和止血粉早就用完了,剩下的只有一些草藥,根本起不了作用。
蘇曉棠攥著江豚冰涼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剛才日軍飛機轟炸時,江豚為了護住“龍印”,硬生生扛了爆炸的沖擊波,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眼神緊緊盯著她,像是在囑咐什么。她突然想起縣城里的日軍醫院——上次攻打縣城時,地下黨曾說過,那里儲存著大量西藥,其中就有治療內出血的藥品。
“張團長,我去縣城日軍醫院拿藥!”蘇曉棠猛地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江豚不能等,再沒有藥品,他就撐不住了!”
張團長剛想反對,卻看到江豚虛弱地擺了擺手,眼神里滿是懇求。他嘆了口氣,知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日軍醫院守衛森嚴,而且縣城剛被咱們收復又丟了,現在到處都是日軍的崗哨,你一個人去太危險。讓小滿跟你一起去,他熟悉縣城的路,還能幫你打掩護。”
陳小滿立刻站起來,拍了拍胸脯:“蘇姐,我跟你去!保證把藥拿回來!”
兩人不敢耽誤,立刻收拾裝備。蘇曉棠把“龍印”交給王隊長保管,又從醫護員那里拿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需要的藥品名稱——磺胺、止血粉、嗎啡,還有一些消毒用的酒精。陳小滿則找來了兩套老百姓的衣服,又在竹筐里裝了些野菜和草藥,裝作是進城賣草藥的農戶。
防空洞外,雪又開始下了,天地間一片白茫茫。蘇曉棠和陳小滿趁著夜色,沿著后山的小路往縣城方向走。路上積了厚厚的雪,每一步都要陷進去半尺,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兩人的褲腳就凍成了冰殼。
“蘇姐,前面就是縣城的東門了,那里有日軍的崗哨,查得特別嚴。”陳小滿指著遠處的黑影,壓低聲音說道,“上次我跟你去李家鎮時,看到他們連小孩都要搜身,咱們得想個辦法混進去。”
蘇曉棠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竹筐里的草藥上。她想起小時候在津門,母親曾教過她認識草藥,知道哪些草藥能讓人暫時昏迷。她挑出幾株“醉馬草”,揉碎了放在一個小布包里:“等會兒到了崗哨,我假裝給日軍士兵送草藥,說這草藥能治風寒,你趁機把醉馬草撒在他們的茶水里,讓他們昏迷,咱們再趁機進去。”
陳小滿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蘇姐,你真聰明!”
兩人走到東門崗哨前,果然看到四個日軍士兵和兩個偽軍正圍著一個老百姓搜身。那老百姓懷里的雞蛋被打碎了,正哭著求饒,日軍士兵卻不耐煩地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蘇曉棠深吸一口氣,提著竹筐走過去,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太君,太君,我是附近村里的,家里種了些草藥,聽說太君們守崗辛苦,容易得風寒,特意來給太君送草藥的。”
一個日軍小隊長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蘇曉棠,眼神里帶著懷疑:“你的,什么草藥?能治風寒?”
蘇曉棠連忙從竹筐里拿出幾株草藥,遞到小隊長面前:“太君,這是‘防風草’,熬水喝能治風寒,還能提神。我這就給您熬一碗,您嘗嘗?”
小隊長點了點頭,讓偽軍找來了一個鐵鍋,在崗哨旁邊的火堆上煮起了草藥。蘇曉棠一邊煮,一邊偷偷給陳小滿使了個眼色。陳小滿會意,趁著日軍士兵不注意,把醉馬草的粉末撒進了鐵鍋里。
過了一會兒,草藥熬好了。蘇曉棠盛了一碗,遞給小隊長:“太君,您先喝,這草藥趁熱喝才有效。”
小隊長接過碗,喝了一口,點了點頭:“嗯,味道不錯。你們的,也喝一碗。”他指了指其他幾個日軍士兵。
蘇曉棠和陳小滿連忙盛了兩碗,假裝喝了起來。其他日軍士兵也紛紛圍過來,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草藥。沒過多久,日軍士兵就開始頭暈眼花,一個個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兩個偽軍嚇得想跑,卻被陳小滿一把抓住,用刀架在脖子上:“別出聲!再動就殺了你!”
偽軍嚇得連忙點頭,不敢說話。蘇曉棠和陳小滿把昏迷的日軍士兵拖到崗哨后面的草堆里,又把偽軍綁在樹上,堵上嘴巴,然后朝著縣城里面跑去。
縣城里一片死寂,街道兩旁的店鋪都關著門,只有日軍的巡邏隊在來回走動。蘇曉棠和陳小滿躲在小巷子里,觀察著巡邏隊的路線。日軍醫院在縣城的西頭,離東門有三里多路,中間要經過兩條大街,還有一個日軍的據點。
“蘇姐,前面的大街上有巡邏隊,每半個時辰走一趟,咱們得等他們過去再走。”陳小滿指著遠處的黑影,小聲說道。
兩人在小巷子里躲了約莫半個時辰,等巡邏隊走過去,才快速穿過大街。剛走到第二條大街,就看到前面有一個日軍據點,據點門口有兩個日軍士兵站崗,里面還傳來喝酒的聲音。
“蘇姐,據點里好像有日軍在喝酒,咱們可以從據點后面的小巷子繞過去。”陳小滿說道。
兩人繞到據點后面,果然看到一條狹窄的小巷子。小巷子里堆滿了垃圾,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小巷里,突然聽到前面傳來腳步聲。陳小滿立刻拉著蘇曉棠躲到一個垃圾桶后面,屏住呼吸。
腳步聲越來越近,借著雪光,蘇曉棠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走了過來。那人臉上蒙著黑布,手里拿著一把短刀,走路的姿勢很輕——是“暗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