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處的晨霧尚未散盡,濕潤的空氣裹挾著草木的清香,鉆入鼻腔。蘇曉棠扶著沈青,腳步踉蹌地跟在“江豚”身后,視線卻忍不住在這位傳說中組織要員的背影上停留——灰色長衫下擺被晨露打濕,勾勒出沉穩的步態,腰間別著一把老式駁殼槍,槍套磨得發亮,顯然是常年配槍之人。
“江豚同志,真正的老鬼同志……他還好嗎?”蘇曉棠終究按捺不住心底的擔憂,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方才“毒蛇”的話像根刺扎在她心里,真正的老鬼曾在津門多次幫過他們,若是因他們而遭遇不測,她實在無法安心。
“江豚”腳步微頓,回過頭時,臉上的笑容斂去了幾分,眼底掠過一絲沉重:“老鬼同志確實被特高課逮捕了,但他骨頭硬,任憑‘毒蛇’用盡酷刑,只字未露組織機密。”他頓了頓,從長衫內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片,遞了過來,“這是他在獄中用指甲蘸著血寫的密信,托看守的同志偷偷傳出來的,上面有關于‘影子’的重要線索,也是我能及時找到你們的關鍵?!?/p>
蘇曉棠連忙接過密信,紙片粗糙,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暗紅色的痕跡早已干涸,卻仿佛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她小心翼翼地展開,沈青也湊了過來,顧晏辰雖未上前,卻也側耳凝神,顯然對“影子”的線索極為關注。
密信內容簡短,只有三行字:“影子非單,津門有根,霧鎮當鋪,月上三更?!?/p>
“‘影子非單’?難道‘影子’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小組?”沈青皺起眉,傷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可我們之前查到的線索,都指向‘影子’是單獨行動的叛徒。”
“江豚”走到一棵大樹下,靠在樹干上,從懷里掏出煙袋,慢悠悠地裝著煙絲:“這正是‘影子’的狡猾之處?!彼c燃煙袋,深吸一口,煙霧從鼻腔溢出,模糊了他的神情,“老鬼同志在津門潛伏多年,他懷疑‘影子’背后還有一個秘密小組,代號‘暗影’,而‘影子’只是這個小組對外活動的一個‘幌子’。至于‘津門有根’,意思是這個小組的根基在津門,此次他們在霧鎮活動,不過是臨時部署?!?/p>
顧晏辰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霧鎮當鋪,月上三更’,這顯然是個接頭暗號。老鬼同志特意把這個寫下來,說明‘影子’或者‘暗影’小組,今晚三更會在霧鎮的當鋪接頭?”
“江豚”點了點頭,煙袋鍋子在樹干上磕了磕,火星濺起:“沒錯。而且我懷疑,他們接頭的目的,就是為了‘龍印’?!彼聪蛱K曉棠,目光鄭重,“蘇同志,‘龍印’現在是否在你身上?”
蘇曉棠下意識地摸了摸領口——“龍印”被她縫在了貼身的襯衣里,這些天一路顛沛,她片刻未曾離身。她點了點頭:“在的,江豚同志,我一直貼身保管著?!?/p>
“好?!薄敖唷钡恼Z氣松了些,“‘龍印’里藏著日軍軍火庫的坐標,這不僅是我們和軍統想要的,更是‘影子’和特高課的目標。他們今晚接頭,大概率是想確認‘龍印’的下落,甚至可能已經制定了搶奪計劃?!?/p>
顧晏辰眉頭緊鎖:“可霧鎮現在被佐藤的人控制著,當鋪周圍肯定布滿了眼線。我們若是貿然行動,恐怕會打草驚蛇,甚至落入他們的圈套?!彼肫鹬霸诓每p鋪地窖的遭遇,心里仍有余悸,特高課的狡猾和“影子”的陰險,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江豚”笑了笑,眼神里透著一絲銳利:“顧科長說得沒錯,所以我們不能‘貿然行動’,要‘周密布局’?!彼麖拈L衫口袋里掏出一張揉得有些皺的紙,鋪在地上,用石子壓住四角——竟是一張霧鎮的簡易地圖,上面用墨筆標注著當鋪、街道、特高課據點的位置。
“你們看。”他指著地圖上的“福順當鋪”,“這就是霧鎮唯一的當鋪,位于鎮中心,四周都是商鋪,易守難攻。佐藤的人在當鋪對面的茶館里設了暗哨,街角還有兩個流動崗哨?!彼种赶虍斾伵赃叺囊粭l小巷,“這條巷子里有個廢棄的糧倉,我們可以先潛伏在那里,觀察當鋪的動靜?!?/p>
蘇曉棠看著地圖,心里漸漸有了一個計劃的雛形,但隨即又皺起眉:“可我們怎么確定接頭的人就是‘影子’或者‘暗影’小組的成員?萬一只是普通的當鋪交易,我們豈不是白費功夫?”
“江豚”從煙袋里掏出一枚銅錢,放在手心:“老鬼同志在密信里還留了一個標記——接頭人會左手戴一枚黃銅戒指,戒指上刻著一朵梅花。這是‘暗影’小組成員的專屬標記,絕不會錯?!?/p>
沈青握緊了腰間的柴刀,眼神堅定:“江豚同志,你說吧,我們該怎么做?就算是龍潭虎穴,我們也闖定了!”這些天的追殺和背叛,早已讓他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終于有了“影子”的線索,他恨不得立刻就將這個叛徒揪出來,為老陳和李大海報仇。
“江豚”拍了拍沈青的肩膀,目光掃過蘇曉棠、沈青和顧晏辰三人:“這次行動,我們分三步走?!?/p>
1。第一步,潛伏偵察。顧科長,你帶著你的人,偽裝成霧鎮的商販,在當鋪周圍的商鋪里潛伏,負責觀察當鋪進出人員的動向,尤其是注意左手戴黃銅梅花戒指的人。蘇同志和沈同志,你們跟著我,潛伏在糧倉里,從側面觀察當鋪的后門——那里很可能是接頭的秘密通道。
2。第二步,確認目標。一旦發現接頭人,不要輕舉妄動。顧科長那邊負責跟蹤接頭人的來路,我們這邊負責盯著當鋪內部的動靜,確認他們是否有埋伏,以及接頭的具體內容。
3。第三步,伺機行動。如果只是普通的情報交接,我們就先放他們走,順藤摸瓜,找到“影子”的老巢;如果他們要搶奪“龍印”,或者有傷害同志的計劃,我們就立刻動手,將他們一網打盡!
顧晏辰點了點頭,對這個計劃頗為認可:“沒問題,江豚同志。我在霧鎮有幾個隱藏的手下,半個時辰內就能集結完畢。不過,我有個條件?!彼聪颉敖唷?,語氣嚴肅,“若是抓到‘影子’,必須由我們軍統和你們組織共同審訊,畢竟‘影子’也涉及軍統的一些機密。”
“江豚”笑了笑:“顧科長放心,只要能揪出叛徒,為犧牲的同志報仇,合作的規矩我們可以商量。”
幾人正商議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竹葉扶著一棵小樹,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江豚同志,蘇同志,不好了!我剛才在后面放哨,看到佐藤帶著一隊特高課的人,朝著鎮西頭去了,好像是在搜查什么!”
蘇曉棠心里一緊:“鎮西頭?那不就是我們之前躲著的小茅屋方向嗎?難道佐藤還不死心,想回去搜證據?”
“江豚”的臉色沉了下來:“不對。小茅屋里已經沒有我們的人了,佐藤沒必要再回去搜查?!彼了计?,突然眼睛一亮,“不好!他可能是沖著老鬼同志提到的‘霧鎮當鋪’去的!或許‘毒蛇’雖然死了,但他之前已經給佐藤發了消息,說今晚有接頭行動!”
顧晏辰臉色一變:“如果佐藤也去了當鋪,那情況就復雜了!特高課的人加上‘影子’的人,我們的處境會非常危險!”
“江豚”卻反而冷靜下來,他掐滅煙袋,眼神銳利:“危險也是機會。佐藤的人來了,‘影子’的人必然會更加謹慎,這反而能讓我們更容易看出他們的破綻。而且,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可以利用佐藤和‘影子’之間的矛盾,坐收漁翁之利!”
他看向眾人,語氣斬釘截鐵:“計劃不變,但要加快速度!顧科長,你現在就去集結你的人,務必在午時之前完成潛伏。蘇同志,沈同志,你們跟我去糧倉,提前熟悉地形。竹葉同志,你繼續在山林里放哨,一旦發現特高課的人有新的動向,立刻用鴿子傳信給我們!”
“是!”眾人齊聲應道,眼神里充滿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