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趕緊往旁邊一閃,子彈擦著他的胳膊打在墻上,濺起一片白色的墻灰。他借著躲閃的動作,手迅速摸向口袋里的鋼筆——那支實心鋼鑄的鋼筆還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你是誰?為什么要追著我不放?”李少豐壓低身體,后背貼著冰冷的墻,眼睛緊緊盯著對面的男人。對方穿著黑色風衣,禮帽的帽檐壓得很低,只能看到下半張臉,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手里的槍還在對準他。
男人往前走了兩步,腳步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輕響:“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李先生,識相的話,就把你從法國帶回來的研究資料交出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他的聲音沙啞,像是故意捏著嗓子說話,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研究資料?李少豐心里一動——對方提到的是研究資料,而不是筆記本,這說明他們可能還不知道筆記本里藏著炸彈。他得趁機套套話,看看能不能找到姐姐的下落:“你們想要的是核物理資料?可我已經把筆記本扔了,現在不在我手里。你們要是真想要,就告訴我我姐姐在哪里,只要你們放了她,我可以重新寫一份給你們?!?/p>
男人冷笑一聲,往前又走了一步,槍舉得更穩了:“李先生,別跟我耍花樣。我們知道你把筆記本扔了,但那本筆記本已經被我們的人撿走了。至于你姐姐,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們自然會放了她。可要是你敢騙我們,你就等著給你姐姐收尸吧!”他的語氣里帶著威脅,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李少豐的心臟一緊——筆記本果然被他們撿走了!他得想辦法拖延時間,再找機會逃跑。他注意到男人的左手一直插在風衣口袋里,右手舉著槍,腳步有些虛浮,像是右腿有舊傷。他想起昨天晚上在巷子里追殺他的人里,有一個人也是這樣的步態,難道是同一個人?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的?”李少豐故意放慢語速,眼睛在周圍掃視著——福安里的巷子很窄,兩側的平房大多關著門,只有最里面的一家門口掛著個“張記裁縫鋪”的木牌,門虛掩著,似乎有人在里面?!澳銈円钦嬗姓\意,就先讓我見我姐姐一面,確認她安全。否則,就算你們殺了我,也得不到任何東西?!?/p>
男人的眼神閃了一下,似乎在猶豫。就在這時,巷口突然傳來一陣黃包車的鈴鐺聲,還有巡捕的呵斥聲:“前面的人讓一讓!查戶口了!”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他看了看巷口,又看了看李少豐,咬牙說:“算你運氣好!明天晚上八點,櫻花館酒會,你自己過來。要是你敢不來,或者帶了其他人,你姐姐就死定了!”說完,他轉身就往巷子深處跑,很快就消失在拐角處。
李少豐松了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靠在墻上,大口喘著氣,剛才那幾分鐘,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他知道,剛才的巡捕聲救了他,可明天晚上的櫻花館酒會,才是真正的難關——姐姐說那是陷阱,可他又不得不去,否則姐姐就會有危險。
就在這時,“張記裁縫鋪”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著灰色短打的老頭探出頭來,看了看李少豐,又看了看巷子深處,壓低聲音說:“小伙子,快進來躲躲吧,剛才那個人說不定還在附近等著呢!”
李少豐警惕地看著老頭——對方看起來六十多歲,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手里拿著一把剪刀,像是剛在做針線活。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老頭走進了裁縫鋪,畢竟現在外面不安全,這里至少能暫時躲一躲。
裁縫鋪里很暖和,彌漫著布料和針線的味道。老頭關上門,又用門閂拴住,才轉過身對李少豐說:“小伙子,你剛才遇到的是日本人的人吧?最近這幾天,英租界里不太平,經常有日本人的特務在巷子里轉悠,你可得小心點?!彼f著,給李少豐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喝點熱水暖暖身子,看你凍得,臉色都白了?!?/p>
李少豐接過水杯,暖意從指尖傳到心里,他看著老頭,心里的警惕少了幾分:“謝謝您,老伯。您怎么知道我遇到的是日本人的人?”
老頭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布料,卻沒有動手裁剪:“我在這里開了三十年裁縫鋪,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剛才那個人穿的風衣,是日本特高課的人常穿的款式,還有他的步態,一看就是受過訓練的。小伙子,你是不是得罪了日本人?”
李少豐愣了一下——老頭竟然這么懂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老伯,我姐姐被日本人綁架了,他們要我用我在法國的研究資料換我姐姐。剛才那個人,就是來逼我明天去櫻花館酒會的。”
老頭的臉色變了變,手里的布料掉在了桌上:“櫻花館?那是日本人的地盤??!佐藤一郎那個老狐貍,經常在那里舉辦酒會,實際上是在拉攏漢奸,收集情報。你要是去了,肯定是羊入虎口!”他看著李少豐,眼神里帶著擔憂,“小伙子,你可不能去?。 ?/p>
“我知道那是陷阱,可我姐姐在他們手里,我不能不去。”李少豐苦笑了一下,“老伯,您知道佐藤一郎嗎?您有沒有聽說過他把人關在哪里?”他抱著一絲希望,說不定老頭能知道些線索。
老頭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佐藤一郎這個人很狡猾,他的老巢沒人知道具體在哪里。不過我聽說,他在日租界有個秘密據點,叫‘黑龍會’,里面關著很多反抗日本人的人。你姐姐說不定就在那里。”他頓了頓,又說,“還有,我聽說佐藤一郎有個手下,叫龜田,負責看管人質,那個人心狠手辣,你要是遇到他,可得小心點?!?/p>
黑龍會?龜田?李少豐把這兩個名字記在心里——這是他目前得到的最有用的線索。他看著老頭,心里充滿了感激:“謝謝您,老伯。要是我能救出我姐姐,一定回來報答您。”
老頭擺了擺手:“報答就不用了,現在國難當頭,能幫一把是一把。你要是明天真要去櫻花館,可得做好準備。我這里有件東西,或許能幫到你?!彼f著,起身走到里屋,過了一會兒,手里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走了出來,“這件風衣是我以前給一個軍統的人做的,里面有個暗兜,可以藏手槍或者情報。你穿上它,明天去櫻花館,也能方便點?!?/p>
李少豐接過風衣,摸了摸里面的暗兜,確實很隱蔽,不仔細摸根本發現不了。他心里一暖,對著老頭深深鞠了一躬:“老伯,謝謝您!這份恩情,我記在心里了?!?/p>
老頭笑了笑:“不用客氣。你現在受傷了,要是不嫌棄,就先在我這里住一晚,明天再去櫻花館也不遲。我這里有間小偏房,雖然簡陋,但能遮風擋雨。”
李少豐點了點頭——他現在確實需要一個地方休息,而且還得好好想想明天的計劃。他不能就這么貿然去櫻花館,得想辦法聯系上姐姐提到的那個“老鬼”,說不定對方能幫他。
“那就麻煩老伯了?!崩钌儇S說。
老頭帶著李少豐走進里屋的小偏房,里面只有一張小床和一個柜子,很簡陋,但很干凈?!澳阆刃菹?,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崩项^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李少豐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他掏出口袋里的櫻花吊墜,放在手心,輕輕摩挲著——姐姐說陳默和佐藤一郎是一伙的,那明天陳默肯定會去櫻花館,到時候他該怎么應對?還有那個“老鬼”,他在日租界的老茶館當伙計,可日租界那么大,他怎么才能找到老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