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診所的煤油燈芯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橘色的光將藥柜上的玻璃罐照得透亮,里面裝著的草藥碎屑在光影里浮沉。蘇曉棠將銀色金屬片放在桌面上,指尖輕輕拂過表面的紋路——那些紋路細如發絲,縱橫交錯成奇怪的圖案,既不是漢字,也不是日軍常用的假名,倒像是某種機械齒輪的剖面圖。
“李大夫,您再仔細想想。”蘇曉棠的聲音壓得很低,避免驚動隔壁房間休息的受傷同志,“去年來的那個上海商人,除了金屬片,還說過什么關于地宮的事?比如地宮的具體位置,或者挖掘機器的樣子?”
李大夫坐在對面的木凳上,雙手捧著搪瓷杯,杯沿的茶漬泛著褐色。他皺著眉回憶,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具體的我記不太清了,那商人說話很謹慎,只在換藥時偶爾提兩句。我記得他說過‘地龍’兩個字,還說‘地龍要靠鑰匙喂飽’,當時我以為是江湖黑話,沒往心里去?,F在想來,‘地龍’說不定就是那挖掘機器的名字,而你手里的金屬片,就是他說的‘鑰匙’?!?/p>
“地龍?”林晚秋湊過來,盯著金屬片上的紋路,“聽起來像是能在地下活動的機器。松本調了三車炸藥進市區,要是用炸藥強行炸開地宮,肯定會引起百姓恐慌,他沒必要這么麻煩。但如果用‘地龍’,就能悄無聲息地挖通秘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里面的東西?!?/p>
小趙蹲在旁邊,手里拿著一根細針,小心翼翼地挑起金屬片邊緣的灰塵:“那這紋路會不會是‘地龍’的啟動密碼?就像老座鐘的發條,得按特定的順序擰才能走。”
蘇曉棠點點頭,小趙的話提醒了她。她想起機械室里的主鐘齒輪,那些齒輪的齒痕形狀,似乎和金屬片上的紋路有幾分相似?!昂苡锌赡堋!彼闷鸾饘倨瑢χ河蜔舻墓庾屑毧矗澳銈兛?,這些紋路有粗有細,粗紋是直線,細紋是曲線,說不定對應著主鐘齒輪的轉動方向——直線是順時針,曲線是逆時針?!?/p>
沈青扶著受傷的手臂,慢慢走過來:“那松本拿到金屬片,是不是要去地下三層啟動‘地龍’?他選在九月初七動手,會不會就是因為那天‘地龍’能正好挖到地宮?”
“不止?!碧K曉棠將金屬片放在小馬的本子上,對準那個表盤圖案,“你們看,金屬片的形狀和表盤的缺口完美契合。如果把金屬片放進表盤,再按照紋路的方向轉動齒輪,說不定能打開地宮的大門。松本現在手里有金屬片、地宮圖紙,還有‘地龍’,就差最后一步了?!?/p>
就在這時,診所的后門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節奏是三短兩長——這是組織內部的緊急聯絡暗號。李大夫立刻站起來,示意眾人躲進暗格,自己則拿起手術刀,走到后門旁:“誰?”
“是我,老周派來的?!遍T外傳來一個壓低的女聲。
李大夫打開門,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閃身進來,她的頭發有些凌亂,手里提著一個皮箱,臉上滿是焦急。“蘇同志在嗎?老周讓我來送緊急情報?!迸苏f著,從皮箱里掏出一個信封。
蘇曉棠從暗格走出來,認出女人是組織在上海的聯絡員,代號“夜鶯”。“夜鶯?你怎么來了?上海那邊出什么事了?”
夜鶯喝了口水,喘勻氣:“松本從上海調的‘地龍’,其實是日軍最新研制的地下掘進機,能在地下三十米處挖掘,速度比普通工兵快十倍。老周查到,這臺機器需要兩個東西才能啟動:一個是你手里的金屬片,另一個是‘上海來客’帶來的核心芯片?!?/p>
“上海來客?”林晚秋追問,“是不是小馬說的那些穿黑色風衣的特工?”
“對?!币国L點頭,“那些特工的頭目叫山口一郎,是日軍特高課的高級特工,手里拿著核心芯片。老周還查到,山口一郎和松本健一不和,兩人都想搶地宮的功勞,所以山口一郎一直把芯片藏在自己身上,沒交給松本?!?/p>
蘇曉棠眼睛一亮,這倒是個突破口。如果能離間松本和山口一郎,說不定能趁機拿到核心芯片,阻止他們啟動“地龍”。“山口一郎現在在哪?”
“在英租界的匯豐銀行酒店,身邊有十幾個保鏢,戒備很嚴?!币国L從皮箱里掏出一張照片,“這是山口一郎的照片,他有個習慣,每天晚上七點會去酒店樓下的咖啡館喝咖啡,身邊只帶兩個保鏢。”
蘇曉棠接過照片,照片上的山口一郎穿著黑色西裝,留著八字胡,眼神陰鷙。她將照片遞給林晚秋:“今晚七點,我們去咖啡館找山口一郎。只要拿到核心芯片,松本的‘地龍’就啟動不了。”
沈青皺起眉:“匯豐銀行酒店在英租界,那里有英國巡捕,萬一和山口一郎的人交火,會引來巡捕,到時候我們很難脫身。”
“我有辦法?!崩畲蠓蛲蝗婚_口,“我認識咖啡館的老板,是我的遠房親戚,叫王老板。我可以讓他幫忙,給山口一郎的咖啡里加些安眠藥,等他暈過去,我們再趁機拿走芯片。”
蘇曉棠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但還是有些擔心:“安眠藥會不會被山口一郎發現?他是特高課的特工,肯定很警惕?!?/p>
“放心,我用的是新型安眠藥,無色無味,喝下去十分鐘就會見效,而且不會留下痕跡?!崩畲蠓蛘f著,從藥柜里拿出一個小瓶子,“這是我托人從德國買的,專門用來對付這種警惕性高的人?!?/p>
眾人商量好計劃,決定下午六點出發,蘇曉棠、林晚秋和夜鶯去咖啡館,小趙留在診所保護受傷的同志,沈青則去英租界打探情況,確保撤退路線安全。
下午六點,蘇曉棠三人換了身衣服,蘇曉棠穿了件藍色旗袍,林晚秋穿了件灰色風衣,夜鶯則穿了件黑色連衣裙,裝作普通的女眷,混入英租界。英租界的街道上很熱鬧,有不少外國人在散步,巡邏的英國巡捕拿著警棍,時不時打量過往的行人。
匯豐銀行酒店樓下的咖啡館里,已經坐了不少人。王老板看到李大夫介紹的暗號——蘇曉棠手里拿著一本《申報》,立刻走過來,壓低聲音:“三位小姐,里面請。山口一郎還沒來,我已經把安眠藥準備好了,放在吧臺的第三瓶紅酒后面?!?/p>
蘇曉棠點頭,跟著王老板走進咖啡館的包間。包間里有個窗戶,正好能看到咖啡館的入口。三人坐下后,王老板端來三杯咖啡:“山口一郎快來了,我去準備一下?!?/p>
沒過多久,咖啡館的門被推開,山口一郎帶著兩個保鏢走了進來。他穿著黑色風衣,手里拿著一個公文包,徑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用日語對服務員說:“一杯黑咖啡,不加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