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從天際線緩緩鋪展開來,將海河入海口的水面染成一片深黛。蘇曉棠扶著小船斑駁的木舷,咸澀的海風卷著水汽撲面而來,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剛才在碼頭生死一線的驚悸。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的“龍印”,玉質的溫潤透過粗布衣裳傳來,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下來。
“蘇同志,先歇會兒吧。”老周將一件粗布外套披在她肩上,這位組織在津門的負責人臉上布滿風霜,眼角的皺紋里還沾著未干的硝煙,“剛才在碼頭,多虧了你們拖延時間,不然我們也沒法及時趕到。”
蘇曉棠接過外套,攏了攏領口,感激地看向老周:“老周同志,這次多虧了你們接應,不然我們真的要被困在津門了。對了,船上還有其他同志嗎?”
老周指了指船艙:“里面還有三個同志,都是負責護送‘龍印’去上海的。這艘船是我們專門找的,船長姓吳,是個老海員,靠得住。我們計劃今晚趁著夜色出港,明天一早就能抵達上海,到時候會有上海的同志接應我們。”
蘇曉棠點點頭,心里卻依舊有些不安。松本雖然死在了地宮,但日軍在津門的勢力還在,他們帶著“龍印”離開,日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早就派人在海上等著他們了。她回頭看向林晚秋,只見她正坐在船尾,用一塊干凈的布條擦拭著手里的手槍,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海面。沈青靠在船舷上,正在處理胳膊上的傷口,剛才為了掩護她,子彈擦過他的胳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夜鶯則在船艙門口和吳船長交談,時不時回頭看向他們,臉上帶著一絲擔憂。
“晚秋,你覺得這一路會順利嗎?”蘇曉棠走到林晚秋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林晚秋放下手里的手槍,眉頭微蹙:“不好說。松本雖然死了,但日軍肯定知道‘龍印’在我們手里,說不定已經通知了海上的巡邏艇。而且,這艘船看起來不大,一旦遇到危險,我們很難應對。”
蘇曉棠深以為然。她走到沈青身邊,看著他胳膊上的傷口:“沈青,你的傷怎么樣了?要不要讓夜鶯幫你重新處理一下?”
沈青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事,小傷而已,不影響行動。倒是你,剛才在碼頭差點就出事了,以后可不能這么沖動。”
蘇曉棠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當時也是急糊涂了,幸好你們及時趕到。對了,你知道上海那邊的情況嗎?老周說會有同志接應我們,具體是誰?”
沈青想了想:“我只知道上海那邊的負責人姓陳,代號‘老鬼’,是個很厲害的角色。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你放心,組織安排的人,肯定靠得住。”
就在這時,吳船長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藍色的粗布褂子,手里拿著一個羅盤,臉上帶著一絲焦急:“老周同志,不好了,剛才我檢查了一下船底,發現船底好像有東西,船行駛的速度比平時慢了很多。”
老周臉色一變:“什么?船底有東西?會不會是暗礁?”
吳船長搖了搖頭:“不可能,這片海域我跑了十幾年了,哪里有暗礁我一清二楚。依我看,說不定是被什么東西纏住了,或者是……有人在船底裝了東西。”
蘇曉棠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她立刻說道:“吳船長,能不能停船檢查一下?萬一船底真的被裝了炸彈或者其他東西,我們就危險了。”
吳船長猶豫了一下:“停船倒是可以,但現在正是出港的關鍵時候,一旦停船,很容易被日軍的巡邏艇發現。而且,現在天黑,水下情況不明,檢查起來也很困難。”
林晚秋走到吳船長身邊,認真地說:“吳船長,現在情況不明,與其帶著隱患繼續航行,不如冒險停船檢查一下。如果真的有危險,我們也好提前應對。”
老周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晚秋說得對,安全第一。吳船長,你立刻停船,我們準備檢查船底。”
吳船長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聽從了老周的安排。他走到船舵旁,用力轉動船舵,小船緩緩停了下來,在海面上輕輕搖晃著。
“我下去檢查。”沈青突然開口,他脫掉外套,露出結實的臂膀,“我水性好,而且胳膊上的傷不重,不影響潛水。”
蘇曉棠立刻阻止道:“不行,沈青,你胳膊上還有傷,水下情況不明,太危險了。還是我去吧。”
“你不行。”沈青搖了搖頭,“你是我們的核心,不能有任何閃失。而且,我的水性比你好,讓我去最合適。”
林晚秋也勸道:“蘇同志,沈青說得對,你不能去。這樣吧,我和沈青一起下去,互相有個照應。”
蘇曉棠還想再說什么,老周開口了:“好了,就這么定了。沈青和晚秋下去檢查,夜鶯留在船上負責警戒,我和蘇同志準備接應。你們一定要小心,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上來。”
沈青和林晚秋點了點頭,他們快速脫掉外衣,只穿著里面的單衣,拿起吳船長遞過來的潛水鏡和一把匕首,深吸一口氣,縱身跳入海中。
海水冰涼刺骨,沈青和林晚秋在水下對視一眼,朝著船底游去。船底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海藻,沈青用匕首撥開海藻,仔細檢查著船底的每一個角落。突然,他發現船底的龍骨上纏著一根粗粗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黑色的物體,看起來像是一個炸彈。
沈青心里一驚,他立刻朝著林晚秋比劃了一下,林晚秋看到后,也趕緊游了過來。兩人仔細觀察著那個黑色物體,發現上面有一個定時器,定時器上的指針正在慢慢轉動,顯示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會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