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一行字
回到教室,周明宇把書包塞進桌肚,那個淡藍色的筆記本就躺在里面,像一個沉默的約定。這節課是英語課,老師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解著語法知識,那些枯燥的單詞和句型像催眠曲一樣,讓他昏昏欲睡??伤X海里卻一直回響著李老師的話——“寫自己的優點,寫讓你感到快樂的事”。
他偷偷從書包里拿出那個筆記本,放在課本下面,翻開第一頁??瞻椎募堩撓褚粡垷o辜的臉,等待著他的書寫。他握著筆,筆尖懸在紙面上,卻遲遲落不下去。
優點?他有什么優點?
他開始在腦海里搜索。成績差,不算;上課愛走神,不算;偶爾還會和同學吵架,更不算。他想了半天,腦袋里一片空白,就像這張空白的紙頁。
快樂?他什么時候快樂過?
考試考砸了,不快樂;被爸媽批評了,不快樂;被老師點名批評,更不快樂。他的生活好像被“不快樂”這三個字填滿了,那些曾經有過的快樂,就像褪色的老照片,模糊不清,再也記不起來了。
下課鈴響了,英語老師布置完作業就走了。后座的張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喂,明宇,剛才李老師找你干嘛?是不是又批評你了?”
周明宇把筆記本合上,放進桌肚:“沒有,就是讓我以后好好學習?!彼幌敫嬖V張強這件事,他覺得有點丟人。如果張強知道他要寫自己的優點和快樂,一定會嘲笑他的。
“切,好好學習?你能靜下心來學習才怪?!睆垙娖擦似沧欤贸鍪謾C偷偷玩了起來,“下午最后一節是體育課,要不要一起逃課去網吧?”
周明宇猶豫了一下。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逃課、去網吧、打游戲,這些事情能讓他暫時忘記學習的煩惱,忘記老師和家長的期望,沉浸在虛擬的世界里,獲得片刻的放松。可今天,他看著桌肚里那個淡藍色的筆記本,心里忽然有了一絲猶豫。
“不了,我下午想去操場看看?!彼f。
張強愣住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沒發燒吧?體育課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如去打游戲呢。”
周明宇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說,也許是李老師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那個筆記本讓他有了一絲改變的念頭。
下午的體育課,陽光格外明媚。體育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散開了,有的打籃球,有的踢足球,有的坐在樹蔭下聊天。周明宇沒有加入任何一個群體,只是一個人沿著操場的跑道慢慢走著。
跑道旁邊的草地上,有幾只小麻雀在啄食著什么,蹦蹦跳跳的,很是可愛。他停下腳步,蹲在旁邊看著它們。小麻雀一點也不怕人,時不時抬起頭看他一眼,然后又低下頭繼續啄食。陽光照在它們小小的身體上,羽毛閃閃發光。
周明宇忽然覺得,這畫面挺有意思的??粗÷槿缸杂勺栽诘匾捠场⑻S,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絲淡淡的愉悅,像一股清泉,悄悄流過心底的荒漠。
他想起了李老師的筆記本。也許,這就是快樂?
放學回家的路上,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張強一起去小賣部買零食,而是一個人走得很慢。路過小區門口的花壇時,他看到一位老奶奶正吃力地提著一個裝滿蔬菜的袋子,腳步蹣跚。他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奶奶,我幫您提吧?!?/p>
老奶奶愣了一下,然后笑著點了點頭:“謝謝你啊,小伙子?!?/p>
周明宇接過袋子,袋子有點沉,但他還是穩穩地提著,陪著老奶奶慢慢走著。老奶奶問他是哪個學校的,上幾年級,他都一一回答了。到了老奶奶家門口,老奶奶拿出水果給他吃,他婉拒了,說了聲“再見”就跑回了家。
回到家,爸媽還沒下班。他放下書包,從里面拿出那個淡藍色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這一次,他不再猶豫,握著筆,在空白的紙頁上寫下了第一行字:
“今天,我幫小區里的老奶奶提了菜,老奶奶夸了我。我覺得很快樂?!?/p>
寫完之后,他看著這行字,心里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既不是考試考高分的興奮,也不是打游戲贏了的激動,而是一種淡淡的、溫暖的滿足感。他把筆記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里,好像藏起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