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朗嗤之以鼻:“花癡。”
林森問:“邊哥,齊教授剛才說的,你覺得是真的嗎?”
邊朗拿起他的那杯熱牛奶,不舍得下口似的,小口小口抿著,吃相從未如此斯文過。
他拿起詢問記錄:“他沒有說謊,只是有所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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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四十分鐘前,齊知舟在詢問室中平淡地敘述了他和陳阿強的關系。
“他確實來過我的辦公室,前后一共三次。”
邊朗:“只有三次?在科研樓勤工儉學的學生助理不是這么說的。”
齊知舟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邊警官,這個年紀的孩子喜歡把人區分為不同的類型。在他們看來,陳阿強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兩類。”
人人矚目的明星教授和患有隱疾的困難學生,一旦被人察覺有什么關聯,這點關聯就會被無限放大。
陳阿強偶然被人看見從齊知舟的辦公室出來,哪怕只有一次,傳來傳去,就傳成了“陳阿強怎么總是去找齊教授啊?”“陳阿強也不怕熏著齊教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
邊朗:“他去你辦公室干什么?”
“寫論文,”齊知舟回答,“有次我看到他抱著一沓厚厚手寫的文字材料,才知道他經濟比較困難,沒有筆記本電腦,也不舍得花錢去網吧,只能手寫期末作業,再抽空去信息教室打成電子版。所以我就讓他去我辦公室,用我的電腦。”
“既然有信息教室,他為什么不去?”
齊知舟輕輕嘆了一口氣:“邊警官,你知道汗臭癥吧。陳阿強走到哪里,他身邊總會形成一個真空區域。也許同學們并不是排擠他,也并沒有看不起他,只是難以忍耐那個氣味,所以下意識的和他保持距離。對于一個自卑、敏感的人來說,這是非常大的困擾。”
邊朗旋即沉默片刻,他想起今天早晨下邊人匯報上來的材料。
從陳阿強院系老師和舍友的口中,這個年輕男孩的形象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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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唯一一個考上名牌大學的孩子,肩負著全家的希望,由于從小干農活,皮膚黝黑、身材魁梧。他的膚色和體格是強壯健康的象征,在追求白皙和纖瘦的城市當中卻顯得格格不入。
在鎮里上高中時,陳阿強的英語非常好,得知自己被調劑到了英語系,他一開始是高興的。
直到第一堂外教課,同學們侃侃而談一些社會議題,而他連自我介紹都說得磕磕絆絆,還因為古怪的口音引來了陣陣笑聲。
陳阿強連音標都沒有學過,他不知道城里很多小孩三四歲就開始學英文,也不知道系里有一半的同學是各個城市外國語高中的保送生。
陳阿強還有狐臭,遺傳的。舍友們從來不把自己的毛巾和陳阿強的掛在一起,上課從不和陳阿強坐在一起,每一次陳阿強用洗衣機洗過衣服后,舍友們會把洗衣機消一遍毒再接著用。
陳阿強無論擦多少遍胳肢窩都沒用,那種味道它就是在,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
其實舍友們都是好人,夏天開空調甚至不要他攤電費,系里辦女生節活動,會把他的那份錢一起出了。
這種好,卻讓陳阿強備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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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陷入了沉默,空氣凝滯得叫人快要窒息。
方錦錦長嘆了一口氣:“不能讓這個孩子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邊朗喝干凈最后一口鮮奶:“都打起點精神來,老李說了啊,月底前案子不破,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這時,保衛科的小王敲了敲門:“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