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點兒,什么物——”守城官沒抬頭,執著一只小狼毫停在宣紙上,問得還挺細致。
段九游沒有準備,挑眼看看守城官桌上的文房四寶,先指帝疆再指自己。
“硯臺,白宣。”
這個選擇多少有點弦外之音的意思,硯臺黑,宣紙白,帝疆知道段九游在記剛才的仇,故意說他黑心黑肝,不似她這般正氣凜然。
這是她的小報復,可惜守城官沒能領會其中真意,對著這對兄妹逐一打量一眼,說:“你哥哥一看就比你肚子里有墨,有書卷氣,你——”
段九游五官猛地一聚,頂著一張發面餅似的的孩子臉,幾乎有些兇相。
“眉毛長得挺好,精氣神兒也不錯。”
估計是怕她傷心,守城官兒勉強夸了兩句,劃分之后又問姓名。
段九游寫字一般,悶著臉將她“哥哥”推到前面,“哥哥”一點脾氣沒有,文質彬彬斂袖,請過守城官手中狼毫,在登記簿上寫下太驍、小游四字。
守城官兒倒著腦袋看他落筆,中途贊了好幾句“好字”!
“小游”氣得咬牙切齒,待到“哥哥”回到身邊,咬牙切齒地跟他咬耳朵。
“我字也不差的!”
帝疆輕笑著應了一聲“嗯”。
——史書有載,神官九游字如竹耙,春蚓秋蛇,難看以極。
她那點兒老底,早被史官一筆一劃記下來了。
今日入城登記不多,半炷香左右,守城官就統計好了所有名單,段九游和帝疆隨同路差進入主城,再從一個分叉路口,進入到一處名為清樂的長街。
路差將他們帶到一戶民宅前,一邊熟練地解開一把大鎖,一邊對二人說,“這房子是借給你們住的,一家一戶,一人一間,還有這三十文招招幣,也是送給你們用的。你們要在這段時間內找到謀生之法,再將這兩個月的房錢補交到守城老爺那里。”
渡衡雖然自己“不勞而獲”,經常白撿法寶,對城內百姓卻有明令。
他希望他們能像個人,是人就要自給自足,若是事事都由他提供創造,那么變成人的器物依然只是一些沒有思考能力的“玩具”。
他希望招招城是活的,是熱烈而有生氣的。
事實證明,招招城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就拿清樂長街為例,有攤鋪,有書院,有藥房,有酒館。十丈紅塵所有之物,在這里都能見到。
但要說這里一切正常,又絕對不是,尤其清樂城區,簡直有種孩子在辦家家酒的胡鬧氛圍。
這里的人手藝欠佳,大到酒館小到攤販,沒有一樣東西好吃。器物們沒有味覺,只要熟了就覺得是食物,只要能喝便覺解渴,他們的思想較動物成精者差著一個檔次,教書的胡亂認字,看病的瞎亂抓藥,段九游親眼看見一個郎中,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用水沖成湯藥給病人喝,病人不知是心態作祟,還是腦子有病,喝完以后真說自己好了,還對郎中千恩萬謝。
段九游蹲在大街上觀察了一陣“人生百態”,拉著帝疆在一片生意非常興隆的餛飩攤上坐了下來。
這個辦法是她跟大碎子蜚蜚學的,想要打聽消息,就要往人多的地方鉆,即使被問的人不知道答案,周圍也會有熱心群眾幫忙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