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短暫平息情緒之后,從嚴闊手里接過藥碗,再次道了聲:“多謝。”
第63章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祖她一心求死
之后十二個時辰,段九游一步都沒離開帝疆身邊,她把鞋子脫了,越過昏睡的帝疆爬到床內,習慣睡在里側。
兩人平時就這么躺著,現在也是如此,房里燈有些亮,被她抬袖揮滅了兩盞,她還是有些法力在身上的,揮滅幾盞燈燭、開門關門、關窗開窗,都能手到擒來地操控。
只是這些術法在他眼里不受看,說是人間變戲法的都比她會得花樣多。
他的嘴一向刻薄,活像嚼著刀片長大的,她又不是法修,會那么多做什么?若是既有武修之能又有法修之強,要厲害成什么樣?她現在已經沒人惹得起了。
可是對他又生不起氣,好像是習慣了,他們兩個在一起,總是他更“作”一些,他惱了她哄,他損她不吭聲兒,她把他慣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么好計較?
一時又覺得對不起他,接連兩次重創都是被她所害,上一次碎了元神,這一次是殤草之毒,他本不愿帶那根回殤草,是她非要讓他揣在懷里,無端讓他受了這活罪。她算什么忠臣良將?她今后還怎好大言不慚地說:我的用處多得很?她連保護他都做不到,簡直像來催命的。
視線再一轉,看向他的臉。
端詳起來倒不似嚴闊說得那般嚴重,面色雖蒼,唇色卻有幾分紅潤,她認真思索,懷疑是之前著急給他灌藥燙的。她當時慌了心神,一心只想救他的命,她猜測應該不算太燙,否則此刻定然是滿嘴大泡了。
想到此處又掀開他的嘴唇里外觀察,確定沒有燙出泡,牙還挺白,復又放下,心里悵然又感慨。她實在是不會照顧人,幾千萬年神生,就只“煮熟”過幾鍋蛋,這些蛋自由生長,成為了她的弟子,實在比帝疆讓她省心很多。
現在這個不省心的躺下了,若是能夠醒來,也只剩三個月的命。
三個月能做什么?不夠養身子骨的!這么想著又生了恨,覺得剛才應該直接把那個姓白的掐死,過程當然不會那么痛快,一點點收力,一點點震碎他的臟腑,再松手,任他回去養著,纏綿病榻,藥食無醫,又不得死,如此延挨數月再斷了這口活氣!
帝疆不知道,他這一病,簡直要把段九游身上的魔性勾起來了。她是個孩氣十足的人,這讓她七千萬歲高齡依然擁有純粹之心,亦因這份純粹,有著尋常仙者沒有的直白殘忍。
好在段九游心里還存著理性,顧全著大局,白庭敘若是死在她這里,白宴行那邊必定會派人盤查。
這般想著又惱自己,又生帝疆的氣,她是個蠢的,他那樣精明怎么也著了白庭敘這廢物的道?
她瞪著賬頂發呆,眼睛合了又睜,想了想又把他的手抓住了,搭著他的脈,他呼吸太淺,她得抓著才知道他是不是有生氣。
一夜未眠。
天光從地平線處漫上來,映紅了整座焰山,光色破窗而入,先是在支摘窗上投下半尺,接著向房內延伸,像片赤紅洶涌的海水,無聲欺近,越逼越緊。
她在這光里眨眼,盤算著時間,還有兩個時辰,還有一個時辰,還有……
半個時辰。
段九游躺不住了,擰著眉頭坐起來,此生沒有這般煎熬過!她換做盤坐姿勢,心里著火,盯著,凝著,盼著,傾身看著帝疆,仿佛務必要他將她的話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