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游笑得像只偷腥的貓,臉上一點羞怯之意都沒有。
“我就說你是最好的,等天境安定了,我找?guī)妆驹挶咀樱蹅冋罩荨!?/p>
“最好的?”他氣量不大,又挑她的理,“拿我跟誰比了一遍?是無間山的趙奉沉,還是昆侖虛的方蓮生,是云霄觀的文行亦,還是錄翎閣的。。。”
她見他又要細(xì)數(shù)她的十二任仙侶,忍笑推了他一下。
“這些人你記得快比我熟了。”
帝疆順勢靠在小榻邊,即使坐在地上也是一身風(fēng)流姿態(tài),重新拿起之前那瓶藥膏,拉過段九游的手給她上藥。
嘴上不饒人:“你記性不好,我替你記一記,免得日后有人問起你說不上來,顯得多薄情寡義。”
段九游說不過他,老實巴交看他給自己上藥,帝疆嘴上雖然開著玩笑,心里卻記掛著另一件事,這件事情大約已經(jīng)有了答案,卻還是希望它跟自己料想的不一樣。
他問九游:“你是如何克制自己沒墜入魔道的?”
段九游當(dāng)時已經(jīng)生了心魔,若非如此,悍凌的半數(shù)魔靈不會順利進入到她體內(nèi),這件事情就算是術(shù)法高深的法修都無法控制,何況段九游根本沒學(xué)過抵御魔氣之法。
段九游說:“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先從我如何識破悍凌陰謀開始說起吧。”
其實,那面所謂記載天境前塵的天息鏡,她很早以前就在宗皇的天元殿里見到過。
那時她年紀(jì)還小,并不知道那面鏡子是天境史書,只覺得它漂亮,想拿來把玩。
“可惜那面鏡子被宗皇束在結(jié)界之中,我不會解除之法,便用蠻力撞開了結(jié)界。不想宗皇中途折返,我心里一慌,失手打碎了那面鏡子。”
“所以。”帝疆說:“從悍凌拿出那面鏡子開始,你就知道他在編造故事?”
段九游說是:“宗皇將碎掉的天息鏡一分為二,一半給了我,一半用來制造了一面假鏡,照舊供在結(jié)界之中。這次他帶假鏡下界,故意被悍凌奪走,其實就是在暗示我,鏡中所示只有一半是真。我假意入魔,待悍凌信以為真之后,重新拼湊剩余碎片,這才看到完整真相。原來海底一戰(zhàn)并非爹爹被諸神合謀斬斷四足,而是爹爹自己的選擇。當(dāng)時四根天鎖齊斷,法陣遲遲難下,爹爹以身入局,斷崖海內(nèi),擲地有聲:斷吾四足,以成法陣!!”
帝疆心疼地看向段九游,這個過程無論如何,最終的結(jié)果對九游來說都是殘忍的。
她反復(fù)在天息鏡和悍凌制造的幻境里看到父親以身殉道,反復(fù)接受他永沉于海底的事實。
段九游眼神堅定地告訴帝疆:“我爹爹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蒼生,包括我的娘親,她與爹爹一樣,都是為鎮(zhèn)殺魔頭而死。”
諸神忍痛斷足,以浩天之力再下法陣,原本以為能誅殺悍凌,不想這魔頭竟具吞噬之力,嚴(yán)靈犀恰在這時趕到,以法相沖開諸神,以身為刃,給了悍凌致命一擊。
這也是昨日在破風(fēng)十境,段九游看到帝疆欲破悍凌魔靈,會沖出來阻止他的原因。
她知道悍凌具備這種力量,擔(dān)心帝疆被他吞噬。而她故意撞開悍凌,就是要削弱他的魔靈。
段九游說:“娘親化為利刃之后,便成為了壓制悍凌肉身的最后一道封印,陷入永久沉睡。在場三十二位神尊,并未如后世記載那樣神歸三十三重天,而是以祭獻元神的方式,救出了被悍凌吞噬的五州十六城無辜仙民和數(shù)萬兵士。”
“那場戰(zhàn)役實在太慘烈了,帝君江詹為穩(wěn)住時局,只能謊稱諸神神歸,一旦戰(zhàn)事再起,隨時可以下界滅魔。再以自身修為助力宗皇,接替我父親的位置,斬殺魔族余孽。”
說到此處,段九游又想起一件事情,憤憤不平地告訴帝疆:“悍凌之前為了讓我相信爹爹受天境朝廷排擠,謊稱他被仙譜除名,連一個姓名都不曾在史書上留下。實際我爹娘都是正神,哪里來的仙譜?他們的名字全部清清楚楚地寫在神譜之上!”
“至于宗皇,他確實入了無情道,可他的初衷并不像悍凌扭曲的那樣,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成為爹爹和娘親身邊的助力,他可以是一個人,甚至是一把劍,一塊盾。那是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執(zhí)念,無關(guān)于嫉妒,無關(guān)于旁人的奚落,只是想守護他的親人,甚至有點一根筋。”
“然后這根筋就找到了我。”段九游忍不住笑了,“他不懂如何與我相處,面對我時總是分外頭疼,我問他爹娘去了何處,他最初應(yīng)該是不想我背負(fù)那段過去,加上悍凌已死,再多仇怨已成過往,便說我爹娘走丟了。帝疆你聽聽,他說走丟了,這誰能信?普天之下,大約只有他這種修了無情道的腦子能說出這種話了。可他確實就是不擅表達,我跟他住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沒有主動跟我說過話,孤僻,寡言,沉默的像一面墻。我那時并不喜歡他,覺得他實在無趣,后來在天息鏡中回憶曾經(jīng)過往,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為我遮風(fēng)擋雨,尤其在我闖禍的時候。”
她少時頑劣,不是打碎東家的法寶就是弄壞西家的神器,每次都是宗皇出面替她收拾爛攤子。
“再然后,帝君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