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讀過一個愛恨糾纏的故事,執古這樣寫道:她們都太擅長言不由衷,為了掩飾不甘,為了麻痹自己,或者,當子彈上膛,唯有謊言殺傷力最強。
一個用文字觸動她靈魂的寫手,葉然從字里行間品出白桐和葉衡的味道,有時候也代入其中,看見自己。
世上有人和她對生活產生相差無幾的感受,是種難得的共鳴。葉然很感動。
白潯出國后,某天,葉然突然想了解她的近況,想知道兩人在學識、眼界等方面是否拉開了巨大差距,便搜索ip在倫敦的華人,一口氣添加上百位好友。
和執古相識,被葉然定義為巧妙的緣分。除了網名湊巧,還因為,和每位好友斷斷續續聊過幾次,唯有執古讓她感覺溫暖。似乎是看到她填寫的年齡小,執古像個貼心的大姐姐,時常提醒她吃飽、睡好,注意這,注意那,還教她上網別暴露太多真實信息,尤其是證件號碼。
葉然喜歡得到關懷。鑒于以前白潯也愛嘮叨她,有時候,她會把執古當作故人。仿佛上蒼饋贈的補償,錯失一輪明月,補給她一顆星星。
當然,這種想法自私且輕狂,葉然又提醒自己,尊重執古,尊重兩人的友誼。
至于白潯,她不確定有沒有找到她。大家的信息保護意識都很強,她怕白潯一旦發現是她就刪除好友,也不敢露出破綻,尋人茫然無緒,最終不了了之。
葉然的漫畫在講述一只山羊,它淌過小溪、渡過沼澤,要去懸崖上摘一朵花。鮮花將獻給一頭小豬,它和另一只山羊競爭,誰先摘到,就將贏得小豬的友誼。
好久沒有更新,葉然著手畫作。
在她的世界觀里,主角無法理所應當獲得愛與欣賞,它們必須奮力爭取。
白桐給她的稀疏關愛,是她刻苦努力換來的。承諾和她永遠不分開的姐妹,后來和方可形影不離。葉然悲催地意識到,她從來沒有被人堅定地選擇過。之前的想法存在漏洞,早在她扭曲地把白潯視為假想敵之前,白潯就率先拋棄了她。
當愛意重燃,記憶就會出現錯亂,對白潯的美化讓她一度淡忘了當年她有多么孤單和絕望。
她曾經不假思索地答應和方可交往,是因為沒有其他選擇。當她像一艘不系之舟在蒼茫的人海中飄蕩時,是方可攔住她,說愿意陪她走一段路。這是種可貴的恩賜,除了感激,她別無反饋。
友情或是愛情,都不重要,那晚,葉然滿腦子只有兩個聲音,一個說:你終于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另一個說:搶走白潯最鐵的哥們兒,很快樂吧?
事實是,葉然并不快樂。當方可絮絮叨叨地在她面前訴說蹩腳的情話,她心無波瀾,默背了一首古詩。當他扭扭捏捏地牽起她的手,她像抓到毛絨熊一樣冷淡,心里生出反感,借著整理劉海把手抽走,勉強保持微笑。
她一點也不愛戀方可,葉然無比確定。可她也不想失去他。
我得和他友好相處。她對自己說,希望他不要太快厭倦我。
自卑到極點,會可憐地祈求一份關懷。葉然心里姿態低到塵埃,但面上,卻張揚起搖搖欲墜的驕傲。她不想被人看扁。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各種矛盾的心理混成一團,每天在她的腦海中決斗。
方可沒有厭倦她,只是不再迷戀了。不算太快,足足一個月。聽到方可提分手,葉然心如刀絞。
我果然是個不討喜的人。暗夜里,她質問鏡子里的人,你到底做錯了什么,惹得大家這樣嫌棄?
不過,葉然也清楚,她并非全然人畜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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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然一口氣奮戰到中午,肚子咕嚕叫。她點開外賣軟件,翻找一通,沒有想吃的,給聶許發信息。
葉然:【情敵,我想到老友聚吃頓飯,方便嗎?】
聶許:【隨時歡迎。你在哪兒?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