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去公司拿實習報告那一天,許也在辦公室等了郁盛很久,請他吃晚飯,終于,在這么久的糾結和搖擺之后還是徹徹底底跟他講清,真的不行。
郁盛看上去是很失落,可又像為這份失落做足了準備,像是早就已經知道結果但還固執地等待宣判的人。許也看著他,想,郁盛真的很好,以后他可能不會再遇到這么好的人。命運總是不那么公正的,現階段許也就是構成郁盛生命中不公的其中一環。
當天晚上許也收拾了東西——一個簡單的旅行背包。
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正式上班,許也打算給自己放一個徹底的長假。他的前二十六年都算得上按部就班,上學工作,生活好像沿著劃好的軌道勻速向前。許也是個膽小鬼,只敢拿出這無關緊要的三個月來嘗試不同的生活。
他基本上沒有做旅行攻略,網上看到一張很美的圖片,立刻就選定了目的地。他先乘火車向西,六個小時后下車改乘大巴,在疾馳的交通工具里,許也覺得被甩在身后的不只是譽城,還有亂七八糟的自己。
到k城的這天已經很晚,許也住進路上定的酒店,洗好澡又慢吞吞地吃東西,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擁有無事可做的空閑,許也感到久違的輕松,切斷以往所有的社會關系,他可以短暫地做一下另一個全新的人。
許也無所事事了兩三天才出門,跟畢業論壇里的同校網友約好露營徒步,又很幸運地在路上遇到很多同樣是假期出來玩的畢業生。他性子軟好說話,長相又顯乖,很快在彼此都沒什么防備心的大學生群體中找到位置。
可能出來玩的人心情都好,大家沒什么摩擦,又考慮到人多露營徒步都比較安全,許也所在的這個小群體居然越變越大。徒步很累,其實不太適合許也,好在大家選的路線很入門,又是邊走邊玩,他一直也不算太費力地跟了下來。
一群年輕人白天趕路,晚上聚成一個圈唱歌聊天。很神奇,大家明明互相不認識,卻又像很熟識,大概因為坐在這里的人都只需要享受當天的這個夜晚。晚風,星星,和山丘。
宋明璟找來的時候許也已經聽過兩次演唱會,被追星小姑娘帶著追了一次線下——雖然一部他的劇都沒看過,但也拍了很多照片,真的很帥——,騎行過一段,還參加了一次完整的音樂節,轉了一圈回到k城,在一家青旅做起店員。
許也不用負責打掃衛生,只有晚上大家都回來了才需要他工作,放放電影,組織一場狼人殺,偶然彈兩下不入流的吉他。老板說,不用多好聽,只用許也坐在那里端起吉他,給他的青旅增加點文藝氣氛就行。
許也的吉他還是跟宋明璟學的,能彈熟唬人的就會幾首,其他要看著譜子一點點往上套。瘋玩了一個月,許也已經不愛出門了,白天他在空房間里練曲子,晚上照例完成任務彈給窮游的大學生們聽。
一撥撥人來了又走,許也收到很多個聯系方式和添加微信的請求。
宋明璟來的時候是白天,許也練完曲子在街上閑逛,回來的時候捧著一杯奶茶,慢吞吞地喝著。他穿著寬大的白t,鮮艷的沙灘短褲,雖然人離海很遠,不過,宋明璟想,這身打扮很適合他,看著整個人都輕松愜意。瘦了,也黑一點了,但是眼睛很亮。
宋明璟已經兩個月沒見到他,除了最開始報平安的那條短信,電話都很少有。
許也走過來看著他,問他要不要喝奶茶。
宋明璟點點頭,于是許也又帶著他原路返回。街上太陽很大,氣溫卻不算無法忍受。宋明璟把墨鏡摘下來,慢半步跟在許也后面。奶茶是在一個撐著大陽傘的路邊攤上買的,許也沒有問宋明璟,幫他要了一杯芒果冰。
宋明璟一只手接過來,另一只手勾住了許也的,他指尖很涼,帶著一點熱氣遇冷凝結的水珠,握起來很舒服,讓人心里熨帖。宋明璟沒舍得松開,一直到回到青旅,冰沙融化近半。
宋明璟帶過來一只18寸的行李箱,因為他之前跟許也講的是過來出差,所以許也理所當然覺得早有人幫他訂好酒店。可是宋明璟一直到很晚還待在那兒,許也問他,他只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差任務結束了,現在是私人休假時間。
宋明璟在k城等了兩天,很快青旅的老板就找到了新的住店帥哥可以接替許也的工作。他們兩人在k城租了輛車,打算沿線繼續向西,往北邊轉一圈再回來。
宋明璟開車,許也坐在副駕駛,車內輕音樂流淌著,跟k城的大片花田很搭。許也戴著帽檐很大的遮陽帽,笑嘻嘻地站在路邊讓宋明璟拍照。第一天晚上,他們成功沒有繞路,住到了一對老夫妻開的路邊旅店里。店里人不多,大都是歇腳的游客,來入住的都能分到一碗免費的牛肉湯。
許也難得開胃,很快喝完,看他意猶未盡的樣子,宋明璟又去找老板,要了一碗連湯帶肉的。他要付錢,老板娘擺手不收。可是這一碗許也眼饞肚飽,只喝兩口,剩下的被宋明璟喝掉了。
旅店門前有大片空地,老板擺了躺椅在那兒,天黑之后大家躺起來看星星。因為燈很少的原因,夜空顯得格外黑,很久不曾見過的明亮星光大片大片,讓人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老板娘門前搬了個小凳子,跟旅客們胡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