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知舟默而不語,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你在那段視頻中說的,其實就是你的真心話,”齊振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哽咽,“你始終認為,你對他們的悲慘境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一直覺得你有錯,你背著他們的死整整十年,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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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針跳動的滴答聲在齊知舟耳邊被無限放大、拉長,他看著面前的齊振成,恍惚間又回到了十年前。
他從福利院逃生后大病一場,醒來時二叔不在了,邊朗不在了,連爸爸也不在了——眾星捧月長大的小少爺一夜間孤立無援,周圍人告訴他說,你爸爸涉嫌人口販賣和非法人體實驗,被抓起來了。
那一刻猶如晴天霹靂,齊知舟相信父親是無辜的,他拖著病軀四處求人,卻等來了齊振成放棄上訴的決定。
十八歲生日那天,齊知舟去探視齊振成,那時他們也像這樣久久沉默。
最后,齊振成對齊知舟說:“知舟,你沒有錯,你要好好生活。”
他怎么好好生活?
“生”和“活”的反義詞都是死亡,涇渭分明,三十一個孩子站在那頭,齊知舟獨自在這一頭。
只讓他生,只有他活,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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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齊知舟問出盤桓在他心頭十年的疑問:“齊博仁做的那些事,您真的不知情嗎?”
齊振成的身體晃了晃,仿佛隨時會倒下。
他彎腰撐著茶幾,緩緩在沙發坐下:“知舟,你知道的,我很早就脫離了齊氏的一切事務,把企業全權交給你二叔打理。我知道他對于基因科技的想法一向是很偏激的,為此我也和他爭執過不知多少次,但我沒有想過,他會利用福利院做出那樣的事情。”
齊知舟“嗯”了一聲,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相信了這個說辭。
齊振成抬眸看著他,目光有些小心翼翼:“知舟,你愿意相信我嗎?”
齊知舟雙手背在身后,右手掐住左手虎口:“我相不相信,已經沒有意義了。”
齊振成說:“我入獄八年,在這里住了兩年,你來看我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里的居住條件和護理條件都很好,”齊知舟說,“小旭也常來看您,您不需要我。”
齊振成抓著沙發扶手:“知舟,你是我的兒子,我怎么會不需要你。。。。。。”
齊知舟喉結滑動,語氣忽然變得急促:“那我需要你的時候呢?如果你真的毫不知情,當初為什么放棄上訴?你在牢里的時候想的是什么。。。。。。替齊博仁贖罪對嗎?你那時想過我嗎?有沒有想過我才十七歲,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么都沒有。。。。。。你想過我也需要你嗎?”
直到此時,他終于流露出了一絲真實的情緒。
齊知舟胸膛微微起伏,只是眨眼的間隙,他便恢復了不近人情的疏離和淡漠:“齊博仁的后事我會處理,等到事情落定以后,我會把他墓地的位置發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