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關系是君臣,君要見臣,直接召見即可,可段九游偏偏不是尋常臣子。
她歲數(shù)老,輩分高,還有一身混不吝,比半大孩子強不了多少的狗脾氣。白宴行沒見過這樣的太上尊神,驚奇是有的,其他的心思,他承認也有一點。
大典那日,段九游身著一襲烏云食月袍,身戴青玉菩提朝珠,以九朝元老之資,親手為他戴上帝冠,那么小小幼幼的一張臉,那么肅穆認真的神情,很難叫人忘記。
他見過她的法身,看著她率領鰲族將一座堅如磐石的深山撞得千瘡百孔。碎石落了一地,還砸壞了山腳一座元坤殿。白宴行微帶惆悵地皺眉,這么算下來,他好像是在幫帝疆和九游一起收拾爛攤子。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當呢。
白宴行短暫同情了一下自己,腳下浮云一起,已經(jīng)到了段九游所在的地息山處。
這座山遠看像座龜甲,山內(nèi)層層疊疊,堆著大大小小許多殿宇,主殿喚作地息宮,段九游平日就住在這里。
此刻位于宮內(nèi)后院的鑄劍房內(nèi)正在鑄劍,敲打之聲不絕于耳,中途還有熱鐵入水的“滋啦”聲。段九游留下六名弟子做掩護,雖說是假托鑄劍之名,遮掩追尋帝疆之實,但是這把劍,她是真的要鑄的。
這是她的兩手準備,萬一帝疆不配合,她還有希望利用這把劍扎死自己。
白宴行來得不聲不響,既沒擺帝君儀仗,也沒有侍官隨行,宮內(nèi)弟子直到他抵達鑄劍房外,才發(fā)現(xiàn)帝君來了。
鰲宗弟子鹽風跟白宴行打了一個對臉,一愣之下趕緊向帝君行了一個臣禮。
“不知帝君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君上海涵。”
這一嗓子威力不小,一聲牽起千重浪!嚇得一門之隔的鑄劍房內(nèi)弟子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這可怎么辦,帝君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我孫子還那么小!”
他們目如驚兔,面面相覷,滿臉寫著:這下完了。
自家老祖要幫帝疆改朝換代,從現(xiàn)任帝君角度來說就是謀逆造反,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呀!
一群死不了、還不知疼的人在那里胡亂擔心九族,誰也沒覺得這個擔心根本用不著。
鰲宗體質(zhì)天賦異稟,最幼小的孩子被扔進天火里都如泡溫泉一般,純粹是在那里瞎操心。
門外鹽風還在獨自面對白宴行,面色沉靜,語氣平穩(wěn)。
“帝君可是來見我家老祖的?今日實在不巧,老祖已于半月前閉關,天極劍未成之時,恐是都無法親迎帝君。”
鹽風這小子是個面癱,五官不會活動,臉上也沒有表情,看上去還真像個真事兒。
同樣的話,鹽風在上次求見白宴行時就說過一次,白宴行點頭笑了一下,月色清亮,映出一張如詩般風雅的面容,從來都是一副好打商量的模樣。
“不必驚慌,我只是見今夜星辰不錯,來此處略坐,片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