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游看了看嚴闊,復又看回帝疆臉上,他此時的面色分明不像之前那么蒼白了,只是手還像之前那樣沒有溫度。
她將他的手抓在手心里捂著,沒有發現自己此刻的雙手比帝疆的還要冰冷,她語氣平靜地對嚴闊說:“你恨我可以,這件事情不能隨意開玩笑,你知道他是誰嗎?”
嚴闊根據段九游的情態推斷道:“是你新覓的仙侶?”
“是帝疆?!?/p>
段九游緩緩吐出三個字,終于讓嚴闊的表情有了變化。
她說:“他是天定的三界之主,湛盧之鋒都不能取他性命,碎了元神尚可在十境獨占一隅,這樣的人,你說他活不久了?”
她覺得嚴闊一定是瘋了,才會跟她說這不著邊際的瘋話!
嚴闊也覺得段九游瘋了,竟然“養”了一個大荒之主在身邊,他自來知道她離經叛道,沒想過她竟瘋魔至此。
他表情崩潰,音調不自覺提高:“若是此事被帝君發現,你全宗都要受累,那是要剔除仙骨,全族燼滅——”
“鰲宗有何懼?!”段九游斬斷嚴闊的話,“段九游有何懼?我只問你,這人有救沒救,若你救不得,這世間可還有人能夠救得了他?”
跳動的燭火映在她里,碎成滿目赤紅,有種肅穆狂傲的凌厲之美。
嚴闊直至這時才看清這位鰲宗老祖真正的樣子。
她一心捍衛正道,其實本身是個邪物,若非有上古神靈壓制,委以九朝神官之責,只怕這位老祖會比任何一個妄圖獨掌三界的人都要可怕。
她生得太小,面容過于稚嫩,以至于那身繁復大袍總是太大。
如今再看這身衣服,這個人,簡直要在心里慶幸,還好是這樣,還好這身象征太上神官的繁紋束住了她,還好那掛在胸前的青玉菩提珠串,為她添就了一身佛氣,她身上的樁樁件件,分明都是神靈在壓制她的瘋邪!
他們該慶幸她心里存的是善道,他們都該慶幸她沒有成為任何一個人的敵人!
嚴闊終于明白,為何歷任神君都縱她寵她。
這樣的人太可怕了,這樣的一族太可怕了,一句鰲宗無懼,天地都要變色,如何不叫人膽寒!
他也終于知道她為什么能跟帝疆“玩”到一塊去了,他們兩個根本就是一類人?。?/p>
只是他對此確實無能為力,老實回道:“方才那三顆上元神丹乃是家師所留,方才那方子亦是藥神殿奉為珍寶的秘方?!?/p>
天境皆知,黃塵宮是醫術至高的存在,兩件看家寶貝都拿出來了,若還救不得,還有誰能救?
門外有人輕聲扣門,是蓮塘將煎好的湯藥送來了,嚴闊親手將藥遞到段九游手里,嘆息道:“這碗藥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內若是能醒,便還有三個月可活,若是沒醒……”
段九游閉了閉眼,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在短暫平息情緒之后,從嚴闊手里接過藥碗,再次道了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