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虛魘”這東西存在后,我感覺看誰都像假的。食堂打飯的阿姨笑得特別熱情,我會想她是不是下一秒臉就塌下去變成個黑洞。旁邊桌的情侶低聲吵架,我會豎起耳朵聽他們有沒有呼吸聲。連上課時教授扶眼鏡的動作,我都覺得可能是在對我打什么暗號。
魔怔了。真的有點魔怔了。
陳駿讓我保持精神集中,別被幻象迷惑。說得輕巧,這玩意兒像空氣里的霉菌,悄無聲息地往你腦子里鉆。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分不清哪是它搞的鬼,哪是自己嚇自己。
周二上午有節(jié)《考古學導論》,大課,階梯教室里坐滿了人。教授在講臺上講著舊石器時代的打制石器,聲音抑揚頓挫。我強迫自己盯著ppt,但眼角余光總忍不住掃視整個教室。
前排那個女生,記筆記的手一直沒停過,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后面那哥們兒,趴桌上睡了半節(jié)課,一動沒動,胸口連個起伏都沒有。窗邊那個……窗邊那個座位是空的,可我明明記得剛才好像有個人坐在那兒?是我記錯了?
腦子里兩個小人打架。一個說:別疑神疑鬼,就是普通上課。另一個尖叫:萬一呢!萬一那個睡覺的已經是個空殼了呢!
課間休息,人群躁動起來,上廁所的,聊天的。我死死盯著那個趴桌睡覺的哥們兒。終于,他動了,撓了撓頭,睡眼惺忪地站起來往外走。我長出一口氣,看來是活人。
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我無意中瞥見剛才前排那個奮筆疾書的女生。她合上筆記本,轉過頭和旁邊人說話,側臉……側臉好像和剛才有點不一樣?說不上來哪不一樣,就是感覺輪廓模糊了一下,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
我心跳漏了一拍,使勁眨了眨眼。再看過去,又正常了,就是個清秀的女生在和同學說笑。
是我眼花了?還是……
我不敢多想,抓起書包提前溜了。這課沒法上了。
走到教學樓門口,陽光挺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幾個學生坐在臺階上聊天,笑聲挺真實。我稍微放松了點,也許真是我太緊張了。
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屏幕解鎖,屏保是我去年暑假在家門口拍的照片,我和我爸勾肩搭背,笑得一臉傻氣。看著照片,心里踏實了點。這總做不了假吧?
等等……我爸戴的帽子……是什么顏色的?我記得是藏青色,可照片上看起來怎么有點發(fā)灰?是我手機屏幕色差?還是……
我盯著照片,越看越不確定。關于那頂帽子的記憶,像蒙了一層霧,怎么也想不真切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上來。這虛魘,難道還能篡改記憶?讓我對自己熟悉的東西產生懷疑?
手機突然震動,嚇我一跳。是蘇婉清發(fā)來的微信。
“林楓,你在哪呢?剛才在圖書館好像看到你了,喊你你沒理我。(疑惑表情)”
我頭皮瞬間發(fā)麻!我剛才根本沒去圖書館!我一直在上課,然后直接回宿舍樓了!
我手指有點抖,回復:“學姐,你確定是我?我上午一直在三教上課啊。”
蘇婉清很快回復:“啊?可能我看錯了吧?就在歷史文獻區(qū)那邊,一個背影跟你特別像,穿著你那件灰色衛(wèi)衣。我還納悶你怎么跑那邊去了。”
灰色衛(wèi)衣……我今天確實穿的是灰色衛(wèi)衣。
一股涼氣順著脊椎爬上來。有個“東西”,扮成我的樣子,在圖書館里晃悠?它想干什么?接近蘇婉清?
我趕緊回復:“學姐,你下次要是再看到‘我’在奇怪的地方,千萬別靠近!直接給我打電話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