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塔老僧那句“師弟……原來……你一直……都在這里等我……”如同驚雷,在寂靜的窖室里炸響!我們所有人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佝僂蒼老的身影。
他……是慧覺居士?!那個三百年前就應該坐化在石窟里的慧覺?!那塔林里的遺骸又是怎么回事?這怎么可能?!
老僧(或許現在該稱他為慧覺)沒有理會我們的震驚,他緩緩轉過身,面向石臺上那光芒漸斂的八寶轉經筒,渾濁的老眼中淚水無聲滑落,沿著深刻的皺紋流淌。他伸出顫抖的、枯瘦如柴的手,輕輕撫摸著冰涼的筒身,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安撫一個沉睡的孩子。
“三百載……彈指一揮間……”慧覺的聲音沙啞而充滿滄桑,帶著無盡的疲憊和解脫,“當年我自知大限將至,無力徹底凈化師兄你的嗔念,又不忍你這最后一點靈性隨魔軀湮滅,永墮沉淪……遂以畢生功德為引,借這云塔寺塔林地脈靈穴,施展‘舍身寄魂’之術,一點真靈不滅,附于這守塔石人之上,化作地只,守護此筒,也守護著你這一縷殘魂……期盼有朝一日,能有緣法具足之人到來,助你了卻執念,重入輪回……”
舍身寄魂?化作地只?我們聽得心神劇震!原來慧覺居士并沒有真正“死亡”,而是以一種近乎永恒的、與大地綁定的方式“活”了下來,只為守護師兄的最后一點靈性!那石窟中的遺骸,恐怕只是他金蟬脫殼的假象!這份執著和犧牲,令人動容,也令人感到一種沉重的悲涼。
“我守著這塔,守著這山,也守著你……看著日月輪轉,草木枯榮……等了太久,太久……”慧覺喃喃自語,像是在對轉經筒訴說,又像是在對自己三百年的孤獨做一個總結。
啟明先生和他帶來的黑袍老者此刻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們顯然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慧覺未死,而且與轉經筒內的存在有著如此深的羈絆,他們原先奪取經筒的計劃徹底落空了!
“慧覺!你……”啟明先生還想說什么。
但慧覺猛地轉過頭,那雙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睛此刻銳利如刀,帶著一股積壓了三百年的威嚴,直刺啟明先生!“愛新覺羅家的小輩!你祖上曾受我點撥,立誓護持此地安寧!如今你利欲熏心,勾結邪修,妄圖染指因果,已背棄祖訓!還不速速退去!”
他話音未落,整個塔林仿佛與他心意相通,地面微微震動,一股磅礴厚重的地脈之力彌漫開來,形成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向啟明先生一行人!那黑袍老者悶哼一聲,手中蛇頭拐杖的黑氣被壓制得幾乎熄滅,臉上露出驚懼之色。啟明先生也是臉色發白,連連后退,他帶來的兩名保鏢更是站立不穩。
地只之威,在這片他守護了三百年的土地上,展現無遺!
“我們走!”啟明先生咬牙切齒,知道事不可為,狠狠瞪了我們一眼,尤其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將我刻在心里,然后帶著手下狼狽地退出了窖室,很快消失在塔林外的霧氣中。
強敵退去,窖室內只剩下我們和慧覺居士(以及轉經筒內的殘魂)。
慧覺似乎耗盡了力氣,身形變得更加佝僂,他轉向我們,尤其是看向我,眼神復雜:“小施主……多謝你。若非你觸動心鑰,引動佛光,喚醒老衲沉寂的真靈,也讓師兄的殘魂得以顯現……這段因果,不知還要塵封多久。”
我心情復雜,不知該說什么好。這一切的真相,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大師,”陳駿上前一步,恭敬行禮,“如今因果已明,您……和筒中的前輩,將何去何從?”
慧覺居士看著轉經筒,臉上露出釋然的微笑:“等了三百年的契機,終于到了。師兄的殘魂雖被嗔念污染,但本源仍存一絲佛性。如今有緣人已至(他看向我),此地佛光亦被引動……是時候,完成我未竟之事了。”
他盤膝坐在轉經筒前,雙手合十,口中開始誦念一種古老而晦澀的經文。隨著他的誦念,他佝僂的身軀開始散發出柔和的白光,那光芒純凈而圣潔,與他腳下的大地相連。同時,石臺上的八寶轉經筒再次亮起,但這次不再是璀璨的佛光,而是一種溫暖的、帶著安撫意味的金輝。
筒身微微震動,一道極其淡薄、模糊的、籠罩著淡淡黑氣的僧侶虛影,緩緩從筒口飄出。那虛影面目扭曲,充滿了痛苦和戾氣,正是古魔“嗔恚”被剝離的那一絲靈性!
“師兄……”慧覺居士的聲音充滿了慈悲和痛惜,“放下吧……放下三百年的嗔恨,放下對不公的執念……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