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爸那次爭吵過后,家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我們幾乎不說話。碰面的時候,也只是低著頭擦肩而過。我每天依舊早出晚歸。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我不想在家里多待一秒。我怕看見他們一家人的嘴臉。我怕聽見他們的說笑聲。
公司最近接了一個大項目。我是項目組的主要負責人之一。我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我要整理大量的數據。我要做各種各樣的報表。那些文件都很重要。我不敢有絲毫馬虎。我把所有文件都存在了筆記本電腦里。那臺電腦是我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它是我工作的必需品。也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這天晚上。我加班到十一點才回家。我累得渾身散架。我連鞋都懶得換。我直接把電腦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我想先去洗個澡。等洗完澡再把文件備份到U盤里。我千叮嚀萬囑咐。我說。我電腦里有重要文件。你們誰都不許碰。
我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頭也沒抬。他嗯了一聲。王秀蘭在廚房洗碗。她隔著門喊了一句。知道了。你快去洗澡吧。
我以為他們真的會聽話。我以為他們不會碰我的東西。我放心地走進了浴室。熱水淋在身上。我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一點。我閉著眼睛。腦子里還在想著工作上的事。我想著明天要怎么跟領導匯報。我想著那些數據有沒有出錯。
我洗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才慢悠悠地走出浴室。我身上裹著浴巾。我頭發上還滴著水。我剛走到客廳。我就看見小寶站在茶幾旁邊。他手里拿著我的筆記本電腦。他正把一杯可樂往鍵盤上倒。
我嚇得魂飛魄散。我大喊一聲。小寶。你干什么。
我沖過去想搶下電腦。可是已經晚了。可樂順著鍵盤的縫隙流了進去。電腦屏幕閃了兩下。然后就徹底黑了。
小寶被我的喊聲嚇到了。他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可樂灑了一地。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站在那里。一邊哭一邊看著我。
我氣得渾身發抖。我看著黑屏的電腦。我感覺我的心都在滴血。那里面有我熬了好幾個通宵做的文件。那里面有整個項目組的心血。明天就要給領導匯報。現在電腦壞了。文件也沒了。我該怎么辦。
我死死地盯著小寶。我咬著牙說。誰讓你碰我電腦的。我不是說了不許碰嗎。
小寶嚇得哭得更兇了。他抽抽搭搭地說。我。我就是想玩玩。我看姐姐的電腦好看。我想打開看看。
王秀蘭聽見哭聲。趕緊從廚房跑了出來。她看見地上的可樂。看見黑屏的電腦。看見我氣得通紅的眼睛。她趕緊把小寶抱起來。她護在懷里。她瞪著我說。林晚。你干什么。你嚇著孩子了。
我說。我嚇著他。是他先弄壞我的東西。我電腦里有重要文件。明天就要交。現在全沒了。你說怎么辦。
王秀蘭撇了撇嘴說。不就是一臺破電腦嗎。壞了就壞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吼什么吼。小寶才七歲。他懂什么。
我說。他不懂。你們大人也不懂嗎。我明明說了不許碰。你們為什么不看好他。
王秀蘭說。我們忙著呢。哪里顧得上看孩子。一臺電腦而已。大不了我們賠你一臺。你別這么兇神惡煞的。
我看著她輕描淡寫的樣子。我氣得笑出聲來。我說。賠我一臺。你知道這臺電腦多少錢嗎。你知道里面的文件多重要嗎。那些文件是用錢買不回來的。
王秀蘭說。文件沒了就再做。有什么難的。你年輕。腦子好使。再熬幾個通宵不就行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說。你說得輕巧。那些數據是我跑了十幾個部門才收集到的。那些報表是我改了無數遍才定下來的。你讓我再做一遍。你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嗎。
王秀蘭說。那我有什么辦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總不能吃了孩子吧。
玲玲從房間里走出來。她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們。她說。吵什么吵。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不就是一臺電腦嗎。至于嗎。
我說。至于。當然至于。那是我吃飯的家伙。那里面的文件關系到我的工作。關系到我的飯碗。
玲玲翻了個白眼說。不就是一份工作嗎。沒了再找。多大點事。
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家人。我感覺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們根本不懂。他們也根本不想懂。在他們眼里。我的工作。我的心血。都比不上他們的寶貝兒子。
我轉頭看向我爸。他還坐在沙發上。他還在看電視。他好像沒聽見我們的爭吵。他好像什么都沒看見。
我走到他面前。我擋住了他的視線。我說。爸。你看到了。你聽到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爸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他皺著眉頭說。小晚。你別鬧了。不就是一臺電腦嗎。小寶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了。
我說。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明知故犯。我已經說了不許碰。你們也答應了。現在出了事。你們就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算了嗎。
我爸說。那你想怎么樣。你想讓我們賠你多少錢。你說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