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的紅浪在兩人腳邊輕輕翻涌,空氣里浮動著甜得發膩的香氣。艾斯伸手拂過一朵形狀如火焰的花瓣,指尖觸到那溫潤的質感時,忽然覺得剛才在山腳下對“寶藏”的猜測實在有些可笑——比起金銀珠寶,這片能讓風都放慢腳步的花海,本身就是最奢侈的禮物了。
“原來‘燭照花海’是這個意思。”大和蹲下身,看著花瓣上滾動的金色光點,那是被花蕊星火映照出的細碎光芒,“與其說是照亮路途,不如說是……讓人忍不住想停下來看看吧?”
艾斯沒說話,只是望著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金烏號像片小小的葉子泊在海灣里,船帆半垂著,仿佛也在安靜地眺望這片火紅。他忽然想起自己燒過的那些船,掠奪過的那些財寶,此刻和眼前的景象比起來,竟顯得像場模糊的夢。
“喂,艾斯,你看!”大和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幾分驚奇。
她正站在那塊巨大的燭臺狀晶石旁,剛才被花蕊光芒晃了眼,此刻才發現晶石底座的陰影里,竟嵌著一個古樸的木箱。箱子不大,邊角被海風磨得有些圓潤,箱體上雕刻著和金烏號船帆一樣的三足金烏圖騰,只是顏色更深,像被無數個日落的余暉染透了。
“寶箱?”艾斯挑了挑眉,走過去時,腳步竟有些莫名的輕緩,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箱子沒有上鎖,只是用一根紅繩松松地系著。大和解開繩結,繩頭墜著的小鈴鐺發出一聲清脆的響,驚起了幾只停在花瓣上的彩蝶。箱蓋緩緩打開,里面沒有預想中的珠光寶氣,只有一卷泛黃的羊皮紙,疊得整整齊齊,被一塊同樣半透明的晶石壓著,晶石的光透過紙卷,在箱底投下淡淡的花紋。
艾斯伸手將羊皮紙取出來,觸手微涼,帶著海風和干燥草木的氣息。他和大和湊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展開——紙上沒有藏寶圖那樣復雜的紋路,只有一行用墨筆寫的字,字跡瀟灑不羈,像是隨手寫就,卻透著一股沉穩的力量。
“止景與君共勉。”
七個字,墨跡微微發暗,卻依然清晰。
兩人都愣住了,對視一眼,眼里滿是疑惑。
“止景……?”大和輕聲念著,手指點在“景”字上,“是‘停止的風景’嗎?”
艾斯沒有立刻回答。他把羊皮紙舉起來,對著花蕊的光芒仔細看了看,紙的邊緣有些磨損,似乎被很多人打開過又合上。他忽然想起金烏石像底座的“向由己出”,想起老水手說的“出走的風”,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或許……不是停止的風景。”他緩緩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些,“是‘停下腳步,看看眼前的風景’吧。”
他把羊皮紙遞給大和,自己則走到花海邊緣,望著山下蜿蜒的海岸線和那片蔚藍的大海。以前他總覺得,自由就是不停地往前跑,去更遠的地方,燒更烈的火,讓所有人都知道“火拳艾斯”的名字。可剛才在花海中穿行時,那些自動分開的花瓣,那些溫柔的光芒,還有此刻手里這張只寫著七個字的紙……
“你看,”艾斯忽然回頭,朝大和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了往日的張揚,多了幾分釋然的柔和,“我們一路追著藏寶圖跑,以為終點會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寶藏。結果呢?找到了能自己決定方向的風,找到了一片讓人想停下來的花海,還有……”他晃了晃手里的羊皮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大和把羊皮紙小心地疊好,放進懷里貼身的地方。她走到艾斯身邊,學著他的樣子望向大海,海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才不是莫名其妙呢。‘與君共勉’……是說給我們聽的吧?”
她頓了頓,忽然用力點頭:“是說,不管以后要去哪里,遇到多少風浪,都別忘了偶爾停下來,看看身邊的風景,還有……”她轉頭看向艾斯,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看看身邊的人啊!”
艾斯看著她被花海映得發紅的臉頰,忽然覺得心里某個一直緊繃的地方,像是被這甜香的風吹化了。他抬手揉了揉大和的頭發,像揉一只調皮的小獸:“你倒是挺會解釋。”
“本來就是嘛!”大和拍開他的手,卻笑得更開心了,“寶藏不是金銀,風不是別人給的,風景要自己看……這個老水手,倒是個有意思的家伙。”
“誰知道是哪個年代的家伙留下的。”艾斯聳聳肩,轉身朝著下山的路走去,腳步輕快了許多,“不過……‘止景與君共勉’,確實比‘恭喜你找到一堆破爛’強多了。”
“喂!等等我!”大和連忙追上去,忽然想起什么,回頭望了一眼那片火紅的花海,花蕊的光芒在陽光下閃爍,像無數雙溫柔的眼睛,“那我們……這封信要帶走嗎?”
“不然呢?”艾斯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聲音里帶著笑意,“好歹是‘共勉’的信物——走吧,去找椰子!這次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