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棠看著王鵬掌心還在發燙的引爆器,金屬外殼上沾著的草屑和泥土還帶著日軍陣地的濕氣,她伸手接過那個巴掌大的裝置,指尖觸到冰涼的按鈕時,還能感受到剛才引爆時殘留的微弱震動。王鵬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混著塵土在下巴尖匯成小水珠,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你怎么會想到混進日軍隊伍里?”蘇曉棠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后怕,她抬手幫王鵬拂去肩上沾著的半截草葉——那草葉邊緣帶著鋸齒,顯然是從日軍陣地外的鐵絲網附近沾來的,“老鬼叔只說讓你協助保護解毒劑樣本,沒說要你深入險境。”
王鵬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沾著灰塵的牙齒,他抬手抹了把臉,卻把額角的泥灰蹭得更開:“蘇同志,你是沒瞧見當時的情況。我跟著蒙面人追出醫療隊時,正好撞見山田一郎的副官在清點細菌武器,那鐵箱子上印著的太陽旗看得我眼睛發疼。后來我聽見他們說要等狙擊手得手,就用細菌武器徹底封死西門水井,再強攻東門,我就想著,要是能把這東西給炸了,咱們根據地的壓力就能小一半。”
他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包,小心翼翼地展開——里面是半塊已經發硬的玉米面窩頭,邊緣還缺了個角,“我趁著他們換崗的空檔,扒了個受傷日軍的衣服換上,又把這窩頭掰了點下來,假裝是給前線送補給的雜役。那些日軍只顧著盯著東門的方向,倒沒仔細查我,就是有個伍長嫌我走得慢,用槍托搡了我一下,把我后腰都硌疼了。”
李巖在一旁聽得直攥拳頭,繃帶下的胳膊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傷口處滲出的血漬在白色紗布上暈開一小片暗紅:“這群狗娘養的,等會兒收拾他們的時候,我非得給你討回這個公道不可!”
蘇曉棠卻輕輕搖了搖頭,她把引爆器還給王鵬,目光投向遠處還在混亂中的日軍陣地——有幾個日軍士兵正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嘴角不斷溢出黃綠色的黏液,顯然是被細菌感染后發作了。她的眉頭皺得更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老鬼叔說這種細菌的潛伏期很短,但傳播性極強,要是有士兵不小心接觸到感染的日軍,或者沾到爆炸后的粉塵,很可能會被傳染。李巖,你立刻讓人在東門附近設一道隔離帶,所有從陣地上撤下來的同志都要先消毒,用醫療隊之前配的消毒液,從頭到腳都要噴到。”
“好!我這就去辦!”李巖立刻轉身,朝著身后的士兵們大喊起來,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但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
蘇曉棠又看向王鵬:“你再仔細想想,當時在日軍陣地里,除了細菌武器,你還看到了什么?比如他們的指揮帳篷在哪里,有沒有看到山田一郎本人,或者聽到他們提到什么計劃?”
王鵬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引爆器的邊緣,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眼神里帶著一絲不確定:“我沒瞧見山田一郎,倒是看到他的副官進了一個掛著黑色帆布的帳篷,那帳篷周圍站了四個衛兵,手里都拿著沖鋒槍,比其他帳篷的守衛要嚴得多。我路過的時候,隱約聽到里面提到了‘密信’和‘天津租界’,還說要在‘三天后’把什么東西送過去。”
“密信?天津租界?”蘇曉棠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想到之前張彪被抓時說的話,山田一郎不僅要進攻根據地,似乎還在策劃著其他的陰謀。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快速地在上面記下這兩個關鍵詞,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里格外清晰,“你能確定是‘三天后’嗎?有沒有聽到是送什么東西到天津租界?”
王鵬皺著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敢靠太近,那幾個衛兵的眼神太兇了,我怕被他們發現。不過我敢肯定是‘三天后’,因為那個副官重復了兩遍,還特意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至于送什么東西……我好像聽到了‘樣本’兩個字,但不確定是不是和咱們的解毒劑樣本有關。”
蘇曉棠合上書,手指輕輕敲擊著封面——這個消息太重要了。天津租界是日軍在華北地區的重要據點,里面魚龍混雜,既有日軍的特務機構,也有各國的領事館,山田一郎要在三天后往那里送東西,而且還提到了“樣本”,很可能是想把根據地的解毒劑樣本或者他們研發的細菌武器樣本送出去,尋求更多的支援。
“王鵬,你先去醫療隊找張醫生,讓他給你做個體檢,順便把你看到的情況都跟他說一遍,尤其是細菌武器爆炸的細節,這對他們研發解毒劑很重要。”蘇曉棠拍了拍王鵬的肩膀,語氣嚴肅,“記住,要是身體有任何不舒服,比如發熱、頭暈,一定要立刻告訴張醫生,不能硬撐。”
王鵬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醫療隊的方向跑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顯然是剛才在日軍陣地里消耗了太多體力。蘇曉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才轉頭看向東門的方向——游擊隊已經沖到了日軍的陣地前,雙方正在激烈地交火,槍聲、爆炸聲和士兵們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亂的聲響。
就在這時,趙虎帶著幾個零散的士兵跑了過來,他的臉上沾著不少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手里的步槍槍托上還沾著幾根頭發:“蘇同志!我們已經把附近的士兵都召集起來了,大概有二十多個人,現在正在協助游擊隊進攻日軍陣地。不過日軍的抵抗很頑強,尤其是那個副官,帶著一群人躲在指揮帳篷里,用重機槍對著我們掃射,好幾次都把我們的沖鋒壓了回去。”
蘇曉棠順著趙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個掛著黑色帆布的帳篷前,一挺重機槍正不停地噴射著火舌,子彈像雨點一樣落在游擊隊的沖鋒路線上,有幾個游擊隊員因為躲避不及,被子彈擊中,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神一冷,握緊了腰間的槍柄:“不能再讓他們這么頑抗下去了。趙虎,你帶幾個人從左側繞過去,用手榴彈炸掉他們的重機槍陣地,我和剩下的人從正面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好!”趙虎立刻點了點頭,從身后的士兵手里接過兩枚手榴彈,塞進腰間的口袋里,“你們注意安全,我一炸掉重機槍,就會給你們發信號。”
蘇曉棠看著趙虎帶著幾個士兵快速地消失在旁邊的樹林里,才轉身對著剩下的士兵們喊道:“同志們,日軍的重機槍已經成了我們的絆腳石,只要我們能拔掉這個釘子,勝利就屬于我們!大家跟我一起沖,讓小鬼子看看我們的厲害!”
說完,她率先朝著日軍的陣地沖了過去,手里的步槍不斷地朝著帳篷的方向射擊。士兵們也跟著大喊起來,紛紛舉槍射擊,子彈像流星一樣朝著帳篷飛去,打在帆布上,留下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彈孔。
帳篷里的日軍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沖鋒嚇了一跳,重機槍的射擊節奏明顯慢了下來。蘇曉棠抓住這個機會,朝著帳篷的方向扔了一枚手榴彈,“轟隆”一聲巨響,手榴彈在帳篷門口爆炸,帆布被炸得粉碎,里面的日軍慘叫著跑了出來。
就在這時,左側傳來一陣歡呼聲——趙虎成功地炸掉了重機槍陣地!蘇曉棠心中一喜,立刻大喊道:“同志們,沖啊!把小鬼子全部消滅掉!”
士兵們士氣大振,紛紛朝著日軍沖了過去,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蘇曉棠握著刺刀,朝著一個沖過來的日軍士兵刺去,刺刀準確地刺入了他的胸膛,日軍士兵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她拔出刺刀,鮮血順著刀刃往下淌,滴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戰斗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當最后一個日軍士兵被打倒在地時,蘇曉棠才松了一口氣,她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和鮮血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趙虎也走了過來,他的胳膊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但他的臉上卻帶著勝利的笑容:“蘇同志,我們贏了!日軍的大部隊已經被我們打垮了,剩下的幾個殘兵敗將也都跑了。”
蘇曉棠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戰場——地上到處都是日軍的尸體和武器,還有一些被炸毀的帳篷和車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火藥味。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勝利的喜悅,也有對犧牲同志的悲痛。
“立刻派人清理戰場,統計傷亡人數,把受傷的同志送到醫療隊救治,犧牲的同志要妥善安葬。”蘇曉棠的聲音有些沙啞,“另外,仔細搜查日軍的指揮帳篷,看看有沒有什么重要的文件或者線索,尤其是王鵬提到的‘密信’。”
趙虎立刻應聲而去,蘇曉棠則朝著日軍的指揮帳篷走去。帳篷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各種文件和物品,桌子被掀翻在地,椅子也斷了一條腿。她蹲下身,仔細地翻找著地上的文件,大部分都是日軍的作戰計劃和士兵名單,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信息。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手指突然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在桌子的抽屜夾層里,藏著一個小小的鐵盒子。蘇曉棠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把鐵盒子拿了出來,盒子上沒有鎖,她輕輕一掰,盒子就打開了。
里面只有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信紙的邊緣已經有些發黃,上面用日文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蘇曉棠雖然看不懂日文,但她認出了信紙上的印章——那是日軍華北派遣軍特務機關的印章!她立刻把信紙折好,放進自己的口袋里,這個東西太重要了,必須盡快交給根據地的翻譯同志,弄清楚上面寫的是什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是老鬼回來了!蘇曉棠立刻站起身,朝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跑去,只見老鬼騎著一匹馬,手里拿著一個藥箱,正快速地朝著這邊趕來。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顯然是在路上顛簸,牽動了傷口。
“老鬼叔!”蘇曉棠跑過去,扶住老鬼從馬上下來,“你怎么回來了?解毒劑樣本送回醫療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