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灼燒喉嚨的劇痛尚未散去,冰冷窒息的感覺如潮水般將沈澄葭淹沒。
沈澄葭猛地睜開雙眼,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剛從深水中掙扎而出。額前的碎發已被冷汗浸濕,黏在蒼白的臉頰上。
耳邊不再是冷宮的死寂,而是規律的車輪碾過青石板的顛簸聲,混著中秋夜微涼的風,從半開的車窗縫隙里鉆進來。
“葭兒,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身側傳來溫柔又焦急的聲音。
這聲音……是母親!
沈澄葭怔怔地轉頭,看向眼前的人——
她下意識地伸手,輕輕碰了碰母親的衣袖,溫熱的觸感傳來。
這真的是母親!
此時的安嘉郡主穿著一身螺青色襦裙,發髻上只簪著一支素雅的白玉簪,沒有后來因憂心忡忡而添上的白發,眼底的關切真摯而鮮活,沒有抑郁而終時的憔悴與絕望。
“小姐,您總算醒了,方才您睡得不安穩,額上全是汗,郡主都快急壞了。您要是還不舒服,今日的宮宴便不去了吧……”
這是春桃?
沈澄葭看著眼前少女帶著天真、擔憂的臉龐,呆愣愣地接過少女遞到手中的溫熱茶杯……
這不是夢。
她回來了。
回到了十五歲的中秋夜,回到了前往中秋宮宴的馬車上。這個時候,父兄還在北疆安穩駐守,沈家軍尚未因她的愚蠢而覆滅,母親還在她身邊,春桃也還活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上輩子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帶著刺骨的寒意。也是這個夜晚,她滿心歡喜地入宮赴宴,只覺得自己是京城里最幸運的姑娘。可誰能想到,那場宮宴竟是她悲劇人生的開端。
想到前世被誣陷通敵叛國的沈家軍、戰死沙場的父親,被押入天牢受盡酷刑的兄長,以及自己抑郁而終的母親、早夭的女兒,那灌入自己喉嚨的毒藥所帶來的灼燒痛感仿佛還殘留著。沈澄葭猛地回神,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疼痛感讓她更加清醒。她不能再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現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葭兒?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還在想方才的噩夢?”安嘉郡主見她許久不說話,只是眼神空洞地發呆,越發擔憂,當即對車夫道:“停車!今日宮宴不去了,咱們回府,請大夫來給小姐看看!”
“母親,不可!”沈澄葭連忙出聲阻止,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女兒沒事,只是方才做了個噩夢,一時有些恍惚。若是此刻回府,恐會惹來麻煩?!?/p>
安嘉郡主皺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熱后,才松了口氣,但還是不贊同地說:“不過是一場宮宴,若你身子不適,便是不去,難道還能治咱們的罪不成?咱們沈家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陛下與太后也不會因此為難咱們。”
沈澄葭看著母親,眼中滿是懇切:“太后與白丞相一黨一直視沈家為眼中釘,若是咱們無故缺席中秋宮宴,有心人定會借機生事,說咱們沈家不敬皇室,甚至誣陷父兄有不臣之心。到時候,不僅會連累父兄,恐怕還會給白丞相一黨留下把柄,得不償失啊?!?/p>
沈澄葭頓了頓。若是今日不參加宮宴,固然能躲過偏殿更衣的陷阱,可太后白時雨一心想讓蕭濟拉攏沈家勢力,若是她態度強硬,以“太子年長,需早日立妃穩定朝綱”為由強行賜婚,那時沒有宮宴上的“意外”作為由頭,母親縱是不愿,也再無轉圜的余地。
上輩子的悲劇,絕不能重演。她必須主動出擊,才能掌握主動權。
沈澄葭攥緊了衣袖,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母親,女兒真的沒事。今夜的宮宴,咱們必須去。與其躲著,不如坦然面對,也好看看那些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