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剛過,京城的風便添了幾分寒意,枝頭的殘葉在風中打著旋兒,預示著立冬將至。乾元殿內,朝會的氣氛卻比殿外的天氣更顯凝重。
恪親王手持案宗,正躬身向皇帝蕭衍呈報“軍糧摻毒”案的調查結果,殿內文武百官皆屏息靜聽,目光不自覺地在白丞相與戶部尚書王岱身上打轉。
“陛下,經臣與戶部左侍郎周濟民連日徹查,軍糧案真相已明?!便∮H王的聲音沉穩有力,響徹殿內,“經查,押運官李三柱與軍中糧吏張滿合謀,在押運途中以霉變陳糧替換新糧,將換出的新糧倒賣牟利,中飽私囊。所謂‘軍糧摻毒’,實為陳糧霉變產生的毒素所致,并非有人刻意下毒。相關人證物證皆已齊備,絕無半分虛言。”
話音剛落,殿內便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不等議論擴散,周濟民已快步出列,面色“沉痛”地躬身補充:“陛下,臣在核查戶部賬目時,亦發現李三柱曾借‘押運損耗’之名,虛報銀兩三千余兩。此事雖系李三柱個人貪欲所致,但臣身為戶部左侍郎,未能提前察覺,亦有失察之責。不過萬幸,經臣連夜核查,此案僅涉李、張二人,未牽連其他官員,亦未影響北疆軍需調度,算是不幸中的萬幸?!?/p>
他這番話看似自責,實則巧妙地將案件范圍框定在“個人貪腐”,既消除了白黨可能被牽連的隱患,又暗合了皇帝“控制事態”的旨意。白丞相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隨即也出列,面色凝重地奏道:“陛下,李三柱身為押運官,竟敢罔顧軍法、中飽私囊,實乃國之蛀蟲!王岱身為戶部尚書,任人唯親,重用其外室之弟,才釀成此禍,亦難辭其咎。臣懇請陛下嚴懲涉案之人,以正國法,以儆效尤!”一番話將責任推得干干凈凈,還不忘擺出“大義滅親”的姿態。
蕭衍坐在龍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最終沉聲道:“恪親王、戶部左侍郎周濟民查案有功,各賞黃金百兩,綢緞十匹?!彪S后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厲,“李三柱、張滿二人,貪贓枉法,罔顧北疆將士生死,著即斬立決,家產抄沒入官。戶部尚書王岱,任人唯親,失察之罪難辭,罰俸三年,降一級留用,以觀后效?!?/p>
旨意下達,殿內一片寂靜。誰都明白,這樣的處罰看似嚴厲,實則是皇帝的平衡之術,既安撫了朝野對“軍糧案”的不滿,保住了王岱這枚暗中可控的棋子,又給了白黨“顧全大局”的臺階,讓局勢不至于徹底激化。
……
退朝后,白黨官員暗自松了口氣,紛紛聚集在白丞相府中。
“丞相,今日多虧了周濟民反應快,以戶部左侍郎的身份把賬目核查清楚,把線索都掐斷了,不然還真有可能牽連到咱們?!币幻賳T笑道,語氣中滿是慶幸,“看來陛下終究還是倚重丞相您的,不然王大人也不會只是降職留用。還有那恪親王,不過是運氣好,查了個案子罷了,終究是個不通政務的老古板,成不了氣候?!卑棕┫嗄碇?,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微微點頭:“嗯,濟民身為戶部左侍郎,辦事確實機敏,往后可堪大用。沈家這次雖借案子脫了身,但也沒討到多少好處,不足為懼。”
……
而鎮國將軍府的密室里,氣氛卻截然不同。蘇文淵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語氣中滿是氣憤:“小姐,這案子就這么結了?李三柱和張滿不過是小嘍啰,真正的幕后黑手還在朝堂上坐著!王岱只降職留用,白黨連根毫毛都沒傷著,這跟沒查有什么區別?”
安嘉郡主坐在一旁,臉色也滿是失望與擔憂:“是啊葭兒,白黨這次沒受損,往后肯定會變本加厲地針對咱們。你父兄還在北疆,咱們在京中孤立無援,這可怎么辦?”
蘇文淵又想起什么,眉頭皺得更緊:“還有,當初推薦周濟民以戶部左侍郎身份參與查案的幕后人,如今看來,周濟民分明是白黨那邊的人,可他這次卻幫著掐斷了線索,實在可疑。他到底是誰的人?當初推薦他,究竟是何用意?”
沈澄葭卻顯得異常平靜,她抬手示意蘇文淵和母親稍安勿躁,緩緩道:“蘇長史,娘,你們先別急。這次案子能這樣了結,對咱們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p>
她看向蘇文淵,語氣帶著幾分釋然:“我估計白黨本是想借著軍糧摻毒一案誣陷父親‘治軍不嚴’‘縱容下屬’之罪,不僅讓父親被剝奪了部分軍權,還極有可能誣陷負責接收糧草的趙副將,只怕最后趙副將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如今父親和哥哥安然無恙,趙副將得以保全,沈家軍權分毫不損,這難道不是巨大的勝利嗎?”
蘇文淵和安嘉郡主聞言,皆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沈澄葭繼續道:“白黨根基深厚,盤踞朝堂多年,豈是一次軍糧案就能撼動的?能斷其一指,讓他們損失李三柱這樣的爪牙,讓王岱受罰,已屬不易。更何況,經此一事,陛下對王岱、對白黨的猜忌只會更深。王岱是白黨舉薦的人,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陛下雖未重罰,心中定然已對其生疑。這份猜忌,便是咱們日后的機會?!?/p>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