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九的日頭剛爬上檐角,城北官道的破廟旁已濺起血花。
魏安勒馬藏在枯樹后,指節(jié)因攥緊韁繩泛白。
視線里,陳鏢頭背靠著馬車,彎刀已砍得卷了刃,三名黑衣人手握長刀步步緊逼,刀刃上的寒光在雪地里刺得人眼睛發(fā)疼。車轅旁,一個年輕鏢師左肩淌著鮮血,卻仍用短刀撐著地面,死死護著車門,里面藏著念念!
“把車里的丫頭交出來,饒你們不死!”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嘶啞,刀背猛地砸向年輕鏢師的膝蓋,年輕鏢師悶哼一聲跪倒在地,短刀脫手飛出。陳鏢頭怒喝著撲上去,彎刀與長刀相撞迸出火星,卻因舊傷發(fā)力過猛,動作慢了半拍,腰間被劃開一道血口。
“動手!”魏安低喝一聲,十名喬裝鏢師立刻從暗處沖出,玄色勁裝在雪地里如鬼魅般穿梭。魏安飛身掠過破廟墻頭,手中軟劍直刺為首者后心,黑衣人察覺時已來不及躲閃,慘叫著撲倒在雪地里。其余黑衣人見狀大亂,剛要突圍,就被鏢師們團團圍住,刀劍相擊的脆響與痛呼聲在空曠的官道上回蕩。
半盞茶功夫后,黑衣人死傷三人,剩下的兩人見勢不妙,虛晃一招后翻上馬背,朝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魏安本想追趕,卻被陳鏢頭喊住:“魏護衛(wèi)別追!他們是想引開咱們!”
陳鏢頭捂著腰間傷口,踉蹌著走到馬車旁,掀開簾子查看:“念念別怕,沒事了。”車里的念念縮在角落,小臉煞白,卻死死攥著平安鎖,沒掉一滴眼淚。
年輕鏢師忍著痛撿起短刀,聲音發(fā)顫:“陳叔,這些人來勢洶洶,定是沖著孩子來的,陸路不能再走了!”
魏安急忙把沈澄葭安排告訴了二人。
陳鏢頭眼神一厲,當即拍板:“分兩撥走!我?guī)钅詈托⊥踝咚罚瑥耐ㄖ荽a頭登船,把棉襖翻過來穿,裝作逃荒的祖孫三人;你們押著物資繼續(xù)走陸路,故意放慢速度,要是再遇埋伏,就往相反方向引!”他解下腰間錢袋塞給帶隊鏢師,“沿途留下咱們商隊的暗號,互相接應(yīng)!”
魏安看著陳鏢頭將念念抱下車,用臟泥抹了抹孩子的臉,又讓年輕鏢師換上破舊棉袍,心中暗贊陳鏢頭經(jīng)驗老道。
待兩撥人分頭出發(fā),他立刻找了個驛站,寫下密信交給暗線,讓其火速送往將軍府。
……
鎮(zhèn)國將軍府書房內(nèi),沈澄葭剛批注完糧鋪章程,秋菱便捧著一枚竹管匆匆進來:“小姐,魏安的密信!”
沈澄葭接過竹管,抽出里面的紙條,目光快速掃過。
信中詳細寫了遇襲經(jīng)過,末了特意注明“陳鏢頭帶念念、受傷王鏢師偽裝祖孫三人,已從通州登船,物資隊引開追兵”。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指尖在“祖孫三人”四字上輕頓,陳鏢頭的應(yīng)變倒是比她預(yù)想的更周全。
“給魏安回訊,讓他緊盯水路,到青溪鎮(zhèn)后務(wù)必親眼見李嬸接走念念再撤。”沈澄葭將紙條燒在炭盆里,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另外,等他們回來,給王鏢師送一百兩湯藥費,告訴他傷好后可來府中當差,沈家護他后半輩子安穩(wěn)。”
秋菱領(lǐng)命剛要退下,門外忽然傳來下人通報:“小姐,趙衡大人來訪。”
沈澄葭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起身道:“請他進來。”
片刻后,趙衡穿著青色官袍走進來,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氣,墨發(fā)上沾著未化的雪粒,眼底雖有濃重青黑,卻亮得驚人。這十日他晝夜督工,白天指揮工匠打撈沉船、清淤河道,夜里還要核對漕糧數(shù)目,連合眼都只能在臨時帳篷里打個盹,此刻卻毫無疲態(tài),反倒透著一股如釋重負的輕快。
“沈小姐,叨擾了。”他躬身行禮,動作比往日略急,隨即從懷中取出錦緞包裹的青玉飛燕符,雙手遞得極穩(wěn),“多謝沈小姐借符相助!若不是沈家商隊的二十艘貨船連夜轉(zhuǎn)運器械、糧草,光靠工部的舊船,河道疏通至少要多花五日,漕糧根本趕不上年前抵京。這符今日物歸原主,還請小姐收好。”
那青玉飛燕符在晨光下泛著溫潤光澤,錦緞被體溫焐得溫?zé)幔B飛燕翅膀上的細紋路都清晰可見。沈澄葭接過符,輕輕放進案上的錦盒,笑著擺手:“舉手之勞罷了。趙大人能在臘月廿九讓漕糧抵京,城外糧棧已開始卸糧,百姓們排隊買糧時的笑聲,可比什么謝禮都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