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文茵和林婉兒因沈澄葭病容而憂心忡忡,室內彌漫著湯藥苦澀氣息之時,院外陡然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管家沈忠驚慌失措卻又強自鎮定的阻攔:
“殿下!太子殿下!請留步!此乃內眷閨房,千金之地,您萬金之軀實在不宜擅闖!容老奴先去通稟郡主娘娘……”
然而,勸阻聲未落,房門已被一股蠻力從外推開!太子蕭濟身著玄色四爪蟒紋常服,面沉如水,帶著兩名垂首斂目的內侍,竟不顧禮法,徑直闖了進來!他步履生風,袍角翻飛,帶進一股室外的寒氣,瞬間打破了房內的寧靜與暖意。
蕭濟的目光如同鷹隼,進門便凌厲地掃過全場。先是落在床榻上。只見沈澄葭擁被而坐,烏發未綰,松散地披在肩頭,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干裂,一雙眸子因驚愕而微微睜大,更添了幾分病弱的楚楚之態。這景象非但沒引起他的憐惜,反而讓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隨即,他的視線又掃過床畔一臉驚怒的文茵和蹙眉不語的林婉兒,嘴角勾起一抹混合著施舍與傲慢的笑意。
“沈小姐病重,孤心實難安。特命太醫院備了上等藥材,前來探視。”蕭濟的聲音刻意拔高,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刺耳,仿佛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他的“恩典”,“孤身為儲君,體恤忠良之后,親臨探問,以示天家恩澤,難道還須看下人臉色,等候通傳不成?”
這話明著是解釋,實則是對方才門外沈忠阻攔的強烈不滿與示威。他一邊說著,一邊竟毫無顧忌地抬腳向床榻逼近,寬大的袖袍隨著動作揚起,險些帶倒了床頭小幾上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褐色的藥汁晃蕩,險些濺出。
“殿下請留步!”
千鈞一發之際,安嘉郡主清冽而沉穩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她顯然是聞訊后疾步趕來,身上仍穿著日常的素色衣裙,未及更換大妝,但眉宇間那份屬于皇室宗親的威儀與身為人母的決絕,讓她此刻的氣勢絲毫不遜于盛裝之時。她快步走入,毫不猶豫地擋在女兒床前,對著蕭濟屈膝行了一禮,姿態恭敬,脊背卻挺得筆直如松。
“殿下親臨探視,天恩浩蕩,臣婦與小女感激涕零。”安嘉郡主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直視蕭濟,語氣不卑不亢,卻字字清晰,蘊含著不容侵犯的力量,“只是小女如今病體支離,蓬頭垢面,形容不堪,若以此等污穢之貌直面天顏,實乃大不敬之罪。再者,太醫再三嚴囑,此癥乃風寒邪侵,最易過人病氣。殿下乃國之根本,萬金之軀,倘若因小女之疾而有絲毫閃失,臣婦縱萬死,亦難贖其罪于萬一!還請殿下體諒,保重圣體為重!”
這番陳情,于情于理,于尊卑于利害,都說得滴水不漏,如同一堵無形的墻,將蕭濟的腳步硬生生阻在了離床榻數步之遙的地方。
蕭濟臉上那層偽裝的溫和瞬間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不耐與慍怒。他揮了揮手,語氣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橫:“孤既已至此,豈有因區區病氣退縮之理?孤說無妨便是無妨!”他目光再次灼灼地釘在沈澄葭身上,刻意揚聲道,“沈小姐乃鎮國將軍嫡女,忠良之后,孤心甚慰。今日探望,正是要讓朝野知曉,東宮對忠臣家的眷顧之心!”
他這番話,偷換概念,將私闖閨房的孟浪之舉,粉飾成代表東宮施恩的政治表演,其用意昭然若揭,就是要強行制造沈家與東宮關系密切的輿論,逼沈澄葭乃至整個鎮國將軍府站隊。
一旁的林婉兒氣得俏臉煞白,纖指緊緊絞著手中的繡帕,骨節泛白,剛要開口駁斥這荒謬的言論,卻被沈澄葭在錦被下輕輕按住了手腕。
只見沈澄葭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聲接一聲,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喉間,瘦削的肩膀不住顫抖,原本就潮紅的臉頰更是漲得通紅,氣息急促微弱。她邊咳邊艱難地抬起眼,望向蕭濟的方向,眼中水光瀲滟,卻是因咳嗽而生出的生理淚水,聲音斷斷續續,氣若游絲:
“殿……殿下隆恩……臣女銘感五內……只是……病軀殘喘……實……實無力起身……行……行大禮參拜……恐……恐失了君臣分寸……罪該萬死……”
她一邊說著,一邊仿佛連支撐坐姿的力氣都已耗盡,虛弱地將身子往錦被深處縮去,巧妙地避開了蕭濟那令人極度不適的逼視,只留下一個羸弱不堪、仿佛隨時會暈厥的側影。這番情狀,任誰看了都會覺得,若再強行逼迫,便是毫無人情的摧殘。
這一招以退為進,無聲勝有聲。
室內侍立的丫鬟仆婦們雖個個低眉順眼,不敢直視,但心中無不掀起驚濤駭浪,對這位太子殿下僅存的一點敬畏,也都被這荒唐的行徑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鄙夷。
安嘉郡主趁勢上前一步,語氣依舊保持著臣子對儲君的恭謹,但言辭卻愈發犀利,直刺要害:“殿下明鑒。小女雖出身將門,亦深知禮義廉恥,閨閣清譽重于性命。如今殿下大婚之期已近,白小姐賢良淑德,正在府中靜心備嫁。殿下此時若因探視小女而惹出任何流言蜚語,傳揚出去,非但有損小女名節,更會徒惹白小姐傷心,令白丞相與太后娘娘心生不快。屆時,朝野議論,于殿下清譽,于東宮體統,只怕……皆有妨礙。還望殿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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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如同精準的箭矢,瞬間射中了蕭濟最致命的軟肋!他如今能坐穩這太子之位,全賴白黨與太后的支持,正亟需與白家鞏固聯盟,豈敢在這個關鍵時刻,因為一個沈澄葭而開罪白氏一族和太后?安嘉郡主的話,無異于當頭棒喝,提醒他行為的后果有多嚴重。
蕭濟的臉色霎時間變得精彩紛呈,一陣青紅交錯,握著藥材盒子的手指因極度用力而關節發白,微微顫抖。他張了張嘴,想強辯幾句,卻發現安嘉郡主句句在理,字字誅心,將他所有可能的借口都堵得嚴嚴實實。他瞥了一眼床上那個似乎只剩下一口氣的沈澄葭,再環視周圍那些雖不敢抬頭、卻分明能感受到異樣目光的下人,一股前所未有的難堪、憋悶和狼狽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讓他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丑,所有的算計和威風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好!好!好得很!”蕭濟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臉色鐵青,眼神陰鷙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狠狠剜了安嘉郡主和沈澄葭一眼,“既然沈小姐‘病體沉重’,需‘靜養’,那孤便不打擾了!你……好自為之!”
說罷,他再也無顏逗留,帶著一股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沖天怒氣,猛地拂袖轉身,幾乎是踉蹌著快步沖出門去,連那盒象征性的藥材都遺忘在了桌上,如同遺棄一件垃圾。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倉皇遠去,消失在院外,留下滿室的寂靜和一股難以言說的壓抑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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