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施粥棚旁,蒸汽混著米香與藥味,氤氳出一片難得的生機。沈澄葭綰著簡單的發髻,素衣外系著粗布圍裳,正將一勺勺滾燙的粥食舀入面前破舊的碗中。她額角沁出細汗,唇邊卻帶著溫和的笑意,安撫著惶恐不安的流民。春桃和秋菱,還有鎮國將軍府的仆役、護衛都在一旁幫忙,林芷穿梭在人群中,為流民診脈,若是遇到生病的流民,便為其安排藥物。
“仙草娘娘慈悲……”
“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感恩的低語如潮水般在沈澄葭周圍起伏。
人群尾端,一個裹著破頭巾的漢子始終垂著頭,補丁摞補丁的棉襖下,卻藏著與流民截然不同的沉穩步伐。他喉結滾動著,目光像淬了冷光的針,死死釘在沈澄葭素色的衣角上,那是影煞死士獨有的捕獵姿態,連呼吸都壓得極淺,只等靠近的瞬間發難。
還差三步。
他指尖已觸到懷中匕首的冷柄,指腹摩挲過刀柄上刻的“禁衛軍”字樣,那是白鴻漸親自賜下的信物,也是沈澄葭的催命符。
“咻!”
破空聲驟然刺破喧鬧!一枚鐵弩箭精準釘進他握刀的手腕,箭羽震顫間,匕首“當啷”落地,濺起的泥點沾了他半張臉。沒等他痛呼出聲,粥棚陰影里竄出兩個玄衣護衛,一人飛腳踢開匕首,另一人短刀直抹咽喉,動作快得只剩殘影。這是沈靜松臨走前特意留下的護衛,專防暗殺。
周圍的災民愣了一瞬,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尖叫,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安靜!諸位鄉親勿慌!”沈澄葭心臟狂跳,臉色微白,但聲音卻強行鎮定下來,清越的聲音壓過了騷動,“此乃混入災民中欲行不軌的歹人!現已伏誅!大家不必害怕!”
她彎腰扶起被嚇倒的老婦,指腹無意間擦過老婦凍裂的手背。這細微的溫柔,比任何安撫都管用。
流民的騷動漸漸平息,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感激,又多了層敬畏。
沈澄葭迅速對護衛使了個眼色。
兩名護衛立即上前,沈澄葭卻忽然抬手:“慢著。”
她蹲下身,指尖避開血跡,輕輕翻開尸體的袖口。一枚嶄新的鎏金腰牌露了出來,上面“禁軍衛”的字樣刺得人眼疼。
“春桃,去請嚴明大人,速來一趟。”沈澄葭低聲吩咐,語氣不容置疑。
沈澄葭揮手,兩名護衛動作極快地用麻袋套住尸體,迅速抬離現場,血跡也被迅速用泥土掩蓋。
……
嚴明趕來時,臨時帳篷里已支起了簡易驗尸臺。
仵作解開尸體衣襟,突然“咦”了一聲:“大人,您看這胸口?”尸體左胸處,竟縫著一張折疊的明黃紙,展開來,“皇帝私印”的朱砂痕赫然在目,紙上只有一行字:“沈氏女妖言惑眾,著即處死,秘不外宣。”
“荒唐!”嚴明怒喝,此時沈澄葭也將在試題袖口發現的鎏金腰牌交給了嚴明。
嚴明攥著腰牌的手青筋暴起,指腹反復摩挲腰牌邊緣,“宮里侍衛腰牌都是三年前換的,磨損痕跡極重,這枚卻是新鑄的,連包漿都沒有!再者,陛下若要處置沈小姐,何須用‘秘殺’這等手段,還留這么明顯的把柄?”
沈澄葭接過那冰涼的腰牌和信函,只掃了一眼,心中已如明鏡一般。她唇角甚至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嚴大人放心,我自然不會信。”她抬眸,目光仿佛能穿透帳篷,看向京城的方向,“此時最想我死的,絕不會是那位剛剛將我推上神臺的陛下。誰的利益受損,誰才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