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和灰塵,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剛才那一瞬間,與死神擦肩而過,心臟到現在還在瘋狂擂鼓。
短暫的喘息后,阮云舟突然皺緊了眉頭,一只手無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臉色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
“江念…我…我感覺有點…怪怪的…身體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亂竄…很難受…”
江念心頭一緊,以為他是驚嚇過度加上劇烈運動后的不適,強壓下自己的心悸,拍了拍阮云舟的肩膀,聲音盡量放得平穩:
“別怕,是太緊張了,腎上腺素飆升的后遺癥,緩緩就好。我們得趕緊走,回家!”說到家字,江念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和渴望。
家!那個充滿飯菜香和嘮叨聲的地方!父母溫暖的笑容瞬間填滿了他的腦海,成了支撐他繼續前行的唯一動力。
他拉起阮云舟,兩人再次融入小巷的陰影,如同兩道傷痕累累的幽靈,朝著小區的方向,在燃燒的城市廢墟和冰冷的月光下,開始了更加危險的亡命潛行。
每一次拐角都可能隱藏著致命的危險,每一次心跳都在為即將看到的景象而祈禱。
穿過兩個彌漫著濃煙和血腥味的街區,昔日熟悉的景象早已面目全非。燃燒的汽車殘骸如同巨大的火炬,照亮了街道上狼藉的雜物和暗紅色的污跡。倒塌的墻體阻塞了道路,空氣中充斥著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硫磺的怪味。
兩人如同行走在噩夢的碎片中,依靠著殘存的記憶和對陰影的利用,艱難地躲避著偶爾在遠處廢墟間徘徊的低階妖獸身影終于,小區那熟悉的大門殘骸出現在視野盡頭。
然而,那景象卻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兩人心中最后一絲僥幸的火焰。
大門連同旁邊的保安亭徹底坍塌,扭曲的鋼筋和碎裂的混凝土堆積如山,只剩下半截孤零零的門柱斜插在地里,上面依稀可見小區二字,被煙熏得漆黑。
門內,不再是綠樹成蔭、孩童嬉戲的溫馨家園,而是一片……徹底的、令人窒息的廢墟。
幾棟居民樓半邊樓體完全崩塌,裸露的鋼筋像扭曲的骨骼般刺向血紅色的夜空。未倒塌的部分也布滿了巨大的窟窿和猙獰的裂縫,窗戶全部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無數只絕望的眼睛。
斷裂的預制板和家具殘骸混合著磚石瓦礫,堆積成一座座高低起伏的死亡丘陵。濃煙從廢墟深處翻滾而出,夾雜著零星的火苗。
死寂,比校園更徹底的死寂籠罩著這里,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風吹過廢墟孔洞的嗚咽。
“不……不會的……”阮云舟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江念的他腦子里一片嗡鳴,父母和妹妹的音容笑貌、溫暖的燈光、飯桌上的笑語……八年來無比珍視的幸福畫面,如同脆弱的玻璃,在這片末日廢墟前轟然碎裂。
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爸!媽!妹妹——!”
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江念喉嚨里迸發出來!他像瘋了一樣,再也顧不上潛行,不顧一切地沖向那片埋葬了他全部幸福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