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和阮云舟瞬間屏住呼吸,心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剛剛劫后余生的慶幸瞬間被冰冷的恐懼取代,他們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連大氣都不敢喘,身體僵硬地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斷壁殘垣。
月光慘白,灰塵在光束中無聲地飛舞。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壓抑到極致的心跳聲,以及遠處那頭恐怖妖獸憤怒而茫然的咆哮,在斷壁殘垣間不斷回蕩、逼近、又似乎漸漸遠去……
獠牙巖豬憤怒而茫然的咆哮聲終于被廢墟的迷宮吞沒,漸漸消失在燃燒城市沉悶的背景噪音里。
“走…走了嗎?”阮云舟的聲音嘶啞虛弱,他背靠著冰冷斷壁,有氣無力。
江念側耳傾聽了許久,直到那頭恐怖妖獸的動靜徹底被風聲和遠處火焰的噼啪取代,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體內的那股狂暴能量在生死邊緣的刺激和隨后的虛脫中,暫時蟄伏了下去,只留下一種空蕩蕩的灼熱感和隱隱的撕裂痛楚。
“暫時安全了。”江念的聲音同樣干澀,他掙扎著起身,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他攙扶起幾乎癱軟的阮云舟,“我們得出去。”
兩人如同從墳墓里爬出的活尸,手腳并用地從鋼筋和混凝土構成的狹窄縫隙中艱難鉆出。冰冷的夜風裹挾著濃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氣撲面而來,視野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更宏大的絕望填滿。
月光下的安城,已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死亡墳場。
曾經的家園、街道、學校,全都化作了扭曲猙獰的混凝土殘骸,在清冷的銀輝下投下巨大的、如同怪獸獠牙般的陰影。燃燒的火光在遠處跳躍,將滾滾濃煙染成病態的橘紅,如同大地流淌的膿血。
江念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城市東區。
那里,安城第三初級中學的輪廓……不,那里已經沒有輪廓。只有一片更加低矮、更加徹底的瓦礫之海,幾根扭曲的鋼筋骨架歪斜地刺向夜空,像垂死巨人伸出的枯骨手臂。
妹妹江檸檸的笑臉瞬間在他腦海中閃過,他永遠不會忘記昨晚的她,馬尾辮跳躍著,眼睛彎成月牙,舉著考了滿分的試卷朝他炫耀:“哥!你看!”
那畫面如此鮮活,卻又在眼前這片巨大的、沉默的廢墟前被瞬間碾得粉碎。
江念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尋找?在這片埋葬了整個初中的、望不到邊的混凝土墳場里尋找一個十四歲的女孩?
希望渺茫,更大的可能是……他不敢想下去。那股剛被壓下去的、撕裂般的痛苦能量似乎又在體內蠢蠢欲動,帶著毀滅一切的悲鳴。
“檸檸她……”阮云舟也看到了那片廢墟,聲音哽咽,充滿了無力感。
江念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里面只剩下一種近乎殘酷的冰冷和決絕。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再看那片埋葬了妹妹的墳場。
“她……”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沒了。”
兩個字,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也徹底掐滅了心中最后一絲僥幸的星火。巨大的空洞感再次襲來,比之前更甚。一家四口,八年偷來的溫暖,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他成了真正的孤兒,在這個末日地獄里。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捕捉到遠處幾片相對高聳的廢墟頂端,月光下,隱約有幾個身影在晃動,他們動作敏捷,如同鬼魅般在斷壁殘垣間跳躍、穿梭,似乎在搜尋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