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搖搖頭,素袖一抖灑下幾粒魚餌,荷花池里幾條瘦弱的錦鯉爭相搶奪,激起一陣水花。驛府凋敝,連魚兒都過不上好日子,瘦若柳條。
“瘟疫之案我雖是被冤枉,卻翻不了身。而今皇宮中皇后年輕,太皇太后執掌印綬,便是皇宮乃至天下間權力最高的女人。當初廢后離世中宮缺位,我為太子妃時操辦帝后婚事惹她忌憚,被太皇太后視作最大的威脅,她為將我除去大費周章扣了這個大罪在我頭上,又怎會容忍我洗雪冤屈?”
青桐憤憤不平可思及處境卻又無奈得很,含淚氣道:“如此說來,娘娘豈不是要被冤枉一輩子?奴婢真是不忿,這世上還有是非黑白嗎!”
秋棠拉拉青桐袖子讓她冷靜些,她稍微年長些,到底穩重一點。“若是要細雪冤屈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娘娘的權力比太皇太后的更大,便可……”
“這世上除了掌管印綬的皇后,誰能大過太皇太后……”青桐道。“就算不洗雪冤屈,咱們也該查查,到底是哪些人參與了此事,做太皇太后的幫兇,往后也好防著。”
錦月將手中剩下的魚餌放回瓷盤中,抬眼見她們二人多少都有些不忿,道:“太皇太后何等本事,只怕我還沒查到什么,她便先得知消息將我斬草除根,此事就不要再提了。眼下另有一樁事,秋棠,你想辦法傳遞消息出去祁陽侯府,讓哥哥幫我查一查。”
“娘娘請說,奴婢這些日子在府里也疏通了一二,傳遞一兩次消息應當問題不大。”
顧良娣鬢發間那柄光華璀璨的石榴寶釵,在錦月腦子里一晃。
“顧良娣的石榴寶釵我仿佛在太皇太后的清寧殿見過,你托哥哥查一查,太皇太后和顧府可有什么關系……”
“諾。”
自將綠環重責逐出驛府,府里暫時安寧了一段日子,錦月托尉遲飛羽查顧家與太皇太后的關系之事很快有了眉目。
錦月讀罷尉遲飛羽的親筆信后折成一疊,燒成灰燼。
信中說,太皇太后與顧侯爺并沒有直接關聯,但與顧良娣的生母有一些聯系,太皇太后為妃時曾收了個干女兒,正是顧良娣之母,多年未聯系,近來聯系倒頻繁起來了。
不用說,“頻繁”是因為什么。
錦月眉心緊鎖:“難怪那日我回府當晚,皇上傷我的消息就傳開,顧良娣竟與太皇太后的人有牽連。太皇太后竟至此還防著我、盯著我……”
秋棠不覺抽了口涼氣,她正收拾灰燼,也不覺手一抖灑落了一些在地上,忙拿抹布擦了去。“若是讓太皇太后知道小黎公子不光在世,且還在宮中……”
錦月緊緊攥住手心的絹子,幾乎從牙齒縫隙里迸出的低沉聲音:“她不能知道,一定不能……”
皇后傅柔月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女,她怎會允許皇長子非嫡出?且不說太皇太后,就是皇后傅柔月知道,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除去小黎。
而今,太皇太后看似對她不聞不問了,暗中卻安插了顧良娣這樣一條線在府里,這樣偶來發現,真叫人心驚后怕!
錦月在屋中焦心徘徊。弘凌要立小黎為太子,她不懷疑弘凌對小黎是真心疼愛,可是,在皇宮里這種疼愛便是最致命的!
她不求孩子飛黃騰達、位極至尊,她只希望小黎健康快樂的成長。
“娘娘不要過于憂心,既然皇上將小黎公子接入宮中,定然有作打算。皇上自小在宮中受盡苦楚,應當懂得防備那些陰謀詭計,小黎公子不會有事的。”秋棠道。
錦月頓下步子:“他再是九五至尊,也只有一雙眼睛,可對太子儲君之位虎視眈眈的,卻有無數雙眼睛。不行,我必須再入宮一趟!”
弘凌收到錦月投遞來請求入宮的暗信,一點也不意外。彼時他正受御醫施針診治,滿背、雙臂都是銀針,插-在陳年的傷痕上,有些猙獰可怖。
平素冷峻的眉眼看了紙條后突然蕩漾起幾許笑意,弘凌墨點黑眸波光流轉:“收針!”
說罷他便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