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凌的眼睛像深邃的夜晚,偶爾有一縷渺遠的星光閃過,偶爾,有幾許風吹皺他平靜如止水的眸光,仿佛閃爍。
他的聲音很冷,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
“你想跟他遠走?休,想!”
他拂袖背身走了幾步停下來,一揮寬袖,疾風掃過花草低伏,如子民臣服。
“朕是帝王是天子,朕要如何,就如何!”
錦月怔然看那抹玄黑與明黃走遠,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渾身僵冷,天色漸晚,直到確定那個人不會回來告訴她他改變主意了。
他變了,完完全全變了。
從前他為太子,只是變了一部分,她至少能夠感知到些許他的內心。而現在,從前的秦弘凌徹底消失了。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天子、帝王,他高高在上,他一念之間決定所有人生死,他高不可攀,與她的心相隔十萬八千里。
更別提相知。
出月室殿后,弘凌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處走,后宮三千,妃嬪眾多,這一處是他的“家”,可是,秋風蕭瑟,他竟感覺不到一絲冷意。
連“冷”都感知不到,他想,他真是這世上最麻木不仁之徒,活得最寡淡無味之徒。
弘凌怔然看著自己雙手十指。
可是,明明他已經對疼痛感知微弱,為何,為何他此時心口的痛楚卻感覺的如此清晰。
那么的清晰啊。
……
宣室殿外,兆秀、李生路正在滴水檐下等候。
“陛下服毒續命,兆軍師,你說陛下的病情還能熬到幾時?”
兆秀一如平素,輕搖著黑羽扇搖搖頭,表示不容樂觀。
“眼下我最擔心的不是陛下能熬到幾時,而是咱們還能瞞到幾時。若是讓滿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知道他們的君王是個服毒的癮君子,只怕……唉,縱然有咱們守著國本,陛下那樣自尊強烈的人,也會容不下自己?!?/p>
“是么?為何,為何我看陛下一點都不在乎的模樣,每次發病陛下醒來都安靜吃藥,并沒有什么異常啊。”
兆秀白了他一眼?!八员菹率翘熳樱?。”扇子拍他腦門?!笆桥??!?/p>
他們主子多么內向的人,藏的多深,他兆秀自詡聰明無雙,卻也看不穿現在他到底要做什么,一手抓著兒子,一手抓著代王府的人不放,卻又遲遲沒有實質性的動作,是饒恕放過,還是據為己有。
他們主子,仿佛是在猶豫著什么決定。
二人正說著,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一同循聲看去,驚得忙飛跑過去——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