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她從這晴天霹靂中回過神,房門便被猛地推開——
率先闖入的是面色鐵青的蘇老夫人與借住家中的表姑娘林靜薇。
而她們身后,竟還跟著端著一碗冰糖燕窩的月奴!
當晚,月奴回到家中,便用一尺白綾,在自己閨房中懸梁自盡,香消玉殞。
而蘇氏,則被盛怒的蘇老夫人命人鎖進了祠堂,日夜跪在祖宗牌位前懺悔。
蘇氏聲音哽咽:“若沒有月奴……或許裴寂當天便會向父親求娶我,不論他是否心悅與我,只因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絕不會逃避責任。
可他不僅有月奴這個未婚妻,月奴還因此事而死……我們二人,瞬間就成了逼死故人之后、令蘇家蒙羞的罪人!”
更讓蘇文正痛心疾首、無言面對故友的是,月奴死后不到三日,她那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也選擇投河自盡,隨女兒而去。
蘇氏眼中蓄滿了淚水:“你外祖父自覺愧對故人,再次用家法將我重重責罰。
無論我如何賭咒發誓,解釋我對此事毫無記憶,家中也無一人信我……”
說到此處,她臉上流露出一種混合著絕望與心死的灰敗神色,“而最終讓我徹底心寒的是,就在我剛從祠堂放出的某個晚上,你外祖母……她竟暗中將姜世安引入了我的房中……”
云昭聞言,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眼!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脊梁。
蘇氏痛苦地閉緊雙眸,聲音低啞得幾乎難以分辨:“第二日,姜世安便向你外祖父鄭重求娶我為妻,并立下誓言,承諾一生不再納妾。
我因這接連的算計與擺布,與你外祖母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最終……斷親離家,徹底離開了蘇家。”
云昭聽罷,腦海中瞬間閃過母親與姜世安和離那日,姜老夫人提及當年婚事,那惡毒的唾罵與猙獰的面孔。
她沉默良久,才輕聲開口:“這么些年,母親……難道就從未疑心過這其中的蹊蹺嗎?”
她抬眸,對上蘇氏疲憊而傷痛的視線,看清她臉上那經年累月沉積下來的黯然與麻木,忽然間就全明白了。
一個年少單純的女子,以那樣不堪的方式被迫與父母斷親,離家而去。
緊接著便是匆忙成親、發覺有孕,誕下長子,在郁郁寡歡中,又遭遇親生骨肉丟失的重創,之后便是長達多年的纏綿病榻,在湯藥與絕望中消磨光陰……
若非自己擁有重生機緣,及時救回母親性命,讓她徹底脫離姜家那個虎狼之窩,試問世間有幾個女子,能在如此密集而惡毒的算計與打擊中,始終保持清醒,抽身反視?
但凡曾重病纏身之人皆有體會,一旦長久臥于病榻,每日與藥石為伴,神思昏沉,漸漸的那份心氣便被磨平,心神也隨之渙散。
這也正是為何,當年姜珩被暗中偷換之后,蘇氏雖心有疑竇,卻根本無力、也無心氣去深究辨別。
更何況,即便后來想明白了這一切又如何?
欺瞞算計自己的,除了夫家那一窩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竟還有借住家中、看似柔善的表妹林靜薇,以及……自己的親生母親!
這真相何其殘忍,足以摧毀任何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