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基的裂縫里,低頻嗡鳴正順著青石板的紋路爬上來。那聲音黏膩得像陳年的松脂,鉆進耳道時帶著細微的震顫,起初以為是景區廣播的雜音,直到有人發現手機支架在桌面跳著詭異的舞步
——
支架底部的橡膠墊正隨著嗡鳴頻率收縮,在玻璃上劃出半透明的波紋。
展廳西側的安檢口,三個穿黑色制服的人影格外扎眼。他們舉著掃描儀踱步的姿態過于均勻,袖口折痕像用鋼尺量過般整齊,掃過游客時儀器發出的
“滴滴”
聲,竟與塔基深處傳來的嗡鳴形成完美共振。其中一人抬手調整耳麥,袖口滑落的瞬間,祝英臺瞥見他指甲縫里嵌著的金屬碎屑
——
那些碎屑在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澤,像極了記憶熔爐冷卻后結出的焊錫渣。
“他們的影子在撒謊。”
祝英臺突然攥緊梁山伯的手腕。正午陽光透過玻璃穹頂,在地面切割出鋒利的光斑,三個安檢員的影子卻在腳踝處詭異地折斷,斷口處浮動著齒輪狀的光斑,隨著嗡鳴轉動時,會在地磚縫里投下細小的金屬鱗甲。
人群中的驚呼聲像被捅破的蜂巢。穿碎花裙的阿姨手機突然自動撥號,聽筒里機械的報時聲刺破嘈雜:“公元
207
年
3
月
15
日,驚蟄
——”
話音未落,她手腕上的玉鐲突然炸裂,碎玉片折射出的光斑里,隱約能看見白素貞被壓入塔底時飄動的衣袂;穿沖鋒衣的男人行車記錄儀瘋狂閃屏,三年前的畫面正在回放:雷峰塔的輪廓像被揉皺的紙,磚縫滲出的金光在鏡頭里凝成鎖鏈,與此刻裂縫中的嗡鳴產生駭人的共振。
“滋滋
——”
祝英臺的藍牙耳機突然炸開電流聲。倪旭甬的聲音被劈成無數碎粒,像從生銹的管道里擠出來:“記憶錨點已激活……
他們用掃描儀當天線……”
她猛地按住腕間發燙的符文,淡金色紋路在皮膚下劇烈起伏,那些原本沉睡的蝶形符文此刻像被投入沸水里,翅膀邊緣正滲出細密的蒸汽,“他們的掃描儀能讀取視網膜記憶!別直視紅光!”
梁山伯拽著她往石雕展區沖,指尖擦過明代纏枝紋石柱的瞬間,那些沉睡了六百年的紋路突然亮起。青灰色石面上,纏枝紋的凸起處滲出淡金的光,順著紋路在地面拼出半張青銅蝶契,恰好將兩人的影子罩在中央。玻璃幕墻外,三個黑衣人同時轉頭,掃描儀頂端的紅光像燒紅的針,穿透涌動的人群,在祝英臺的符文上烙下滋滋作響的焦痕。
穿漢服的女孩就站在他們斜前方。她舉著相機的手臂突然僵硬,瞳孔里流淌著淡藍色的數據流,嘴角機械地重復著
“請配合安檢”。她的指甲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
——
月牙白的部分逐漸泛出金屬光澤,指尖劃過相機背帶時,留下幾縷銀白色的纖維,那些纖維落地即化,在空氣中留下短暫的熒光軌跡,像被抽離的記憶殘絲。
最東側的黑衣人正舉著掃描儀對準一位老者。儀器顯示屏上跳動的不是安檢數據,而是腦電波圖譜構成的波浪線。當紅光掃過老者的老花鏡,圖譜突然掀起巨浪,老者抱著頭蹲下去,渾濁的眼睛里映出不存在的畫面:“塔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