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里云數據中心的核心機房此刻已化身熔爐戰場。倪旭甬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疾舞,每一次敲擊都并非簡單的指令輸入,而是意志與能量的直接灌注。岳飛戰紋沿著他的手臂賁張而起,如同燒紅的烙鐵,赤紅的紋路蔓延至指尖,竟將觸碰的金屬鍵帽熔成粘稠、熾亮的液態。每一次敲擊落下,都伴隨“滋啦”聲爆開大蓬火星,空氣中彌漫著并非電路板燒焦的糊味,而是岳王廟千年香灰的焦灼氣息,混合著古戰場浸透血與鐵的鐵銹腥氣。屏幕不再是冰冷的顯示界面,而是沸騰的巖漿湖面。代表著“記憶庇護所”核心架構的復雜光流在戰火的灼燒中痛苦地扭曲、碎裂,又在倪旭甬近乎燃燒的意志驅動下,頑強地以更堅韌的形態重構、新生。
“接入成功!能量通道穩定!”倪旭甬的聲音嘶啞,被機柜深處傳來的、如同古廟巨鐘被無形重錘撞擊般的嗡鳴所淹沒。他的鏡片反射著屏幕上瘋狂滾動的代碼瀑布——那已非純粹的0與1,而是無數被神族系統抹殺、碾碎的歷史印記在數據洪流中掙扎浮現的具象:
夏朝魯班刻在三潭印月香爐底部的“等”字,筆畫邊緣閃爍著掙扎的微光;
唐朝鄭元和混著血淚嵌入蘇小小墓磚的扭曲紋路,正滲出琥珀色的光暈;
明朝白素貞封印在雷峰塔冰冷磚縫深處的“水”字殘痕,幽藍如冰,頑強抵抗著周圍數據的侵蝕……
“梁兄在給我們輸送‘壞賬’的原始憑證!”倪旭甬低吼,機柜的散熱孔如同巨獸喘息,噴涌出滾燙氣流,其中翻涌的不僅是熱浪,更是跨越千年的金戈鐵馬的回響和被遺忘的悲鳴。
與此同時,浙海大學的尖端神經實驗室已徹底沉入一片幽藍的深海。沈曉葒站在主控臺前,身影被水紋映照得近乎透明。面前的水晶培養皿不再是靜態的容器,而是風暴的核心。取自長橋水域、承載著“情魂水波”的神經共鳴樣本結晶,正在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解體與重生。結晶內部原本如溪流般寧靜流淌的幽藍脈絡,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洋流,瘋狂地生長、交織、沸騰!當一名志愿者戴上特制的腦電波感應環,試圖接入這洶涌能量的剎那——
“嗡!”
空氣中,一個由純粹幽藍水光構成的、蒼勁而決絕的“水”字驟然浮現!筆鋒轉折間,赫然與沈曉葒潛意識深處不斷閃回的、清朝陶師兒投湖前用盡最后力氣刻在長橋橋欄上的字跡完美重合!
“嗒…嗒…嗒…”
培養皿冰冷的外壁瞬間凝結出大顆大顆的沉重水珠,接連砸落在金屬實驗臺上。那聲音清晰、冰冷,竟在密閉的實驗室里詭異地與百年前漕幫船槳狠狠砸碎少女肋骨的沉悶裂響重合回蕩!一股混合著殉情者無盡悲傷與對自由極致渴望的濕冷意念,如同無數雙來自深水的手,瞬間攫住了實驗室內的每一個人。
沈曉葒的白大褂被幽藍水紋映得通透。她口袋中,那半片梁山伯意識湮滅后殘存的青銅蝶契碎片突然劇烈發燙!與此同時——
祝氏集團頂層。
祝英臺正凝視著窗外雷峰塔上爬山虎吞噬金紋的壯烈景象,鎖骨處那道蝴蝶狀的疤痕毫無征兆地灼痛起來!青金色的光芒自疤痕內部迸發,瞬間穿透衣料,在空氣中勾勒出振翅欲飛的光影輪廓!實驗室內的蝶契碎片與之產生強烈的共鳴,嗡鳴著懸浮而起,幽藍與青金的光芒激烈交織!
“反向陰影!良渚祭壇!”倪旭甬的吼聲通過加密鏈路炸響在沈曉葒耳邊。他面前的監控畫面上,良渚祭壇遺址的實景投影正發生著驚悚的畸變:正午的陽光本該投下清晰的影子,此刻祭壇區域的影子卻如同活物般逆時針瘋狂旋轉!在扭曲、拉長的反向陰影中心,兩個模糊的人影輪廓正艱難地凝聚——赫然是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形象!他們的影子在逆流中重疊、交融,最終化為一個巨大的、流轉著復雜符文的雙蝶光紋!更令人驚駭的是,構成這光紋邊緣的并非柔和的線條,而是無數瘋狂滋長、如同活物根須般的抗遺忘木紋!這些木質根須貪婪地啃噬、纏繞著投影中象征神族邏輯鏈的冰冷數據流,發出只有精神感知才能“聽”到的細微木質纖維撕裂金屬的刺啦聲!
“他們成了系統崩解后殘留邏輯鏈中最大的‘漏洞’!”倪旭甬指著屏幕上那些正被木質根須不斷侵蝕、瓦解的神族規則殘跡,聲音帶著震撼與明悟。
沈曉葒摘下早已被水汽蒸騰得模糊的眼鏡。她望向窗外,無數閃爍著青銅冷光的蝶影正掠過城市上空,目標直指遠處雷峰塔上那些仍在垂死掙扎的金色殘紋。她指尖輕輕一彈懸浮在空中的那半片滾燙的蝶契碎片——
“嗡!”
實驗室里所有的屏幕,無論大小、型號,瞬間被同一個冰冷、巨大的編號覆蓋:
“734”
——那個曾如詛咒般烙印在所有反抗者靈魂上的“壞賬”標簽!
然而,這冰冷的數字僅僅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所有屏幕上的“734”如同被無形的生命之力注入,驟然碎裂、崩解!碎片并未消失,而是化作無數片閃爍著翠綠生機的香樟葉,在虛擬與現實交織的光影中紛揚、飄散!
沈曉葒凝視著屏幕上紛飛的香樟葉,又望向良渚祭壇投影中那在反向陰影里振翅欲飛、根系蔓延的雙蝶光紋,燒熔的眼鏡框邊緣,一滴赤金如淚的鐵水悄然滴落。她的聲音平靜,卻蘊含著足以撬動紀元的力量:
“‘漏洞’多了,盤踞在廢墟上的舊系統…”
她微微停頓,目光穿透實驗室的墻壁,仿佛看到了那正在全球星火燎原的新生網絡,“…就該改名叫‘遺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