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北麓的防空洞,像一塊被時光遺忘的朽木,吸飽了千年潮氣,沉沉嵌在山體肌理之中。洞壁縫隙里,黏膩的水珠正緩緩滲涌,腳下石板敷著層滑膩如脂的青苔,稍一挪動便發出
的濕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空氣里浮動著陳年苔蘚的濃重腥氣,更深層處,鐵銹與霉斑交織成獨特的
廢棄記憶味——
仿佛無數被水泡爛的舊書頁,正在黑暗中無聲腐爛,將腐朽的氣息浸透每一寸冰冷的空氣。梁山伯的鼻腔微微翕動,這氣息太過熟悉,正是清理者身上那股味道的千年余韻,淡了,卻已與洞穴的冰冷吐納融為一體,成了永恒的呼吸。
祝英臺的指尖剛觸到濕滑的洞壁,一股蝕骨的陰寒便順著指骨蛇行而上。那些墨綠的厚苔濕冷如裹尸布,死死黏附在巖壁上。她腕間的符文驟然灼燙,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嵌進皮肉,嗡嗡震顫著發出無聲的銳鳴,那是最尖銳的警告。
兩人的目光最終被巖壁深處牢牢吸住。一扇青銅巨門沉默如蟄伏的巨獸,門上五道凹槽依循五行古法鐫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洪荒氣息:
木紋槽:根須虬結盤繞,如同千年古樹在黑暗中掙扎的脈絡,深處一點幽綠熒光,像殘喘的螢火,在窒息的黑暗里明滅不定。
土色槽:粗糲的夯土磚痕沉凝如凝固的山巒,觸之仿佛能磨出血來,帶著大地最原始的厚重與決絕。
火焰槽:扭曲躍動的火紋中心,一點暗紅余燼倔強蟄伏,仿佛壓抑著足以焚盡三界的余溫。
金鎖槽:鎖鏈紋路銹跡斑駁,深陷如勒入骨肉的刑痕,金屬光澤早已被時光啃噬殆盡,只余下禁錮萬物的冰冷狠戾。
水波紋槽:流暢的漣漪線條下,指尖輕觸便有刺骨涼意順著血脈賁張處鉆入骨髓,恍惚間,地下暗河的嗚咽水聲混著濃重水腥氣,正從時空深處幽幽傳來。
需要……
五世的信物……
祝英臺的指尖劃過冰冷的水波紋槽,聲音裹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戰栗。凹槽深處幽光驟亮,一支玉簪的虛影倏然浮現
——
正是清朝陶師兒縱身投湖前,死死攥在掌心的那一支!簪頭振翅的蝴蝶栩栩如生,翅尖凝結的水珠折射著幽光,帶著刺穿時空的冰涼與決絕的哀慟。
心口仿佛被那無形的簪尖狠狠貫穿!鎖骨下方,那枚沉寂已久的蝴蝶舊疤驟然灼痛如烙。冰冷的幻象在她腦中轟然炸開:渾濁湖水瘋狂倒灌口鼻的窒息感,身體墜向深淵時五臟六腑的撕裂感,還有王宣教那句裹挾著水泡、沉鈍如石的遺言在耳邊炸開
——水……
會記得……
英臺!
梁山伯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肩膀,掌心觸到一片駭人的冰涼,仿佛扶著的是一尊剛從寒潭撈起的玉像。他眼底的焦灼瞬間燃成決然的烈焰,未等祝英臺驚呼,反手已抽出那柄雕刻著良渚玉琮紋的考古小刀!
梁山伯
——!
祝英臺的驚叫被刀刃劃破皮肉的細微裂帛聲截斷。
溫熱的鮮血汩汩涌出,帶著梁山伯身上獨有的氣息
——
混合著香樟木屑與陳舊書卷的味道。他沒有將血滴入象征
的凹槽,而是將整個染血的掌心,如同封印般狠狠按在那盤根錯節的木紋槽上!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