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閘門在江底轟然洞開!
轟——
那一聲悶響像是從地核深處滾出的鼓點,震顫著整條錢塘江的骨骼。閘門邊緣的齒輪狀符紋被利齒撕扯,迸濺出幽綠的火花,仿佛千萬只青銅螢火蟲被同時捏碎。火花落在江水中,竟不熄滅,反而凝成一枚枚細小的齒輪,旋轉著沉入黑暗。
祝英臺腕間的符文在同一刻炸裂。金紅色的血線逆著水壓刺入管道,像一簇被強行拽出的火舌,嘶嘶灼燒著江水。動力泉深處,玄冥的漩渦失衡了——重水與記憶碎片攪成混濁的渦流,那些曾被收割的“生命流”此刻全部倒流,帶著歷代殉情者的哭喊倒灌回人間。
——那是怎樣的哭喊?
唐朝李亞仙的銀簪在渦流里一閃,簪頭還沾著鄭元和的血淚;宋朝孝娥的證詞金板在漩渦中翻飛,金漆剝落處露出“莫須有”的刻痕;明朝白素貞的蛇鱗與雷峰塔磚屑相撞,迸出青白色的閃電;清朝陶師兒的玉簪碎片劃破水幕,像一彎冷月劈開長夜。
錢塘江大潮隨之發出青銅鐘磬般的轟鳴。
潮水不再是水,而是濃縮了七百年情魂的液態光。它撞斷六和塔影,漫過白堤蘇堤,把西湖的鏡面砸成碎銀。長橋下的情魂水波暴漲,所有曾被鎮壓的“壞賬信物”全部浮起——
陶師兒的玉簪在浪尖旋轉,簪尾系著一縷未梳完的青絲;
李亞仙的銀釵掛著半片胭脂色手帕,帕角繡著“和”字;
孝娥的證詞金板在潮頭沉浮,金板背面刻著“還我河山”;
……
它們相撞,清脆的合鳴如萬枚風鈴同時被風撕裂。
遺骨們穿著各自時代的衣袍,從潮水中緩緩立起。
夏朝的墨姜衣襟上還沾著黑魚精的鱗粉;唐朝的鄭元和腰間懸著半塊被血浸透的玉佩;宋朝的岳飛鎧甲裂痕里嵌著未冷的雪;明朝的許仙青衫袖口繡著藥草紋;清朝的王宣教掌心緊攥著陶師兒的半片茉莉。
他們同時伸出手——
手指骨骼蒼白,關節處卻泛著五行交織的光。
像要抓住什么,又像在推開無形的枷鎖。
圣殿穹頂的高維賬簿投射出血色字符:
【警告!動力泉支流倒灌!734號壞賬活性突破閾值!當前能量讀數:∞】
字符邊緣開始融化,滴落的水銀狀液體在半空凝成蝴蝶形狀,又碎成光塵。那些光塵落在祝英臺睫毛上,竟凝成細小的冰晶,像未落的淚。
浪尖托起梁祝的剎那,時間突然變得粘稠。
梁山伯看見祝英臺濕透的鬢角沾著宋朝的雨水——那雨滴里倒映著孝娥跪在刑場的剪影;她睫毛上懸著明朝的月光——月光里白素貞的蛇尾正掃過雷峰塔的裂縫;而自己的掌心紋路里嵌著夏朝的香樟木紋,木紋深處,墨姜的草繩正一寸寸勒緊魯班的腰。
七世愛侶的身影在水幕中顯形——
夏朝·香樟林
墨姜把染血的草繩系在魯班腰間,指尖顫抖,卻笑得明亮:“你造了那么多東西,這次換我綁住你。”草繩上的血珠滾進泥土,立刻長出細小的香樟苗,葉片上浮現“勿忘”二字。
唐朝·蘇小小墓
李亞仙用銀簪刺破指尖,血珠滾落在鄭元和的唇上。他舔了舔,咸澀里帶著甜:“原來歌妓的血,也會燙。”她埋首在他頸窩,聲音悶在雨聲里:“那就記住這個味道,比記住我的曲子更久。”
宋朝·風波亭
孝娥把昭雪金板按在岳飛鎧甲的裂痕處,金板邊緣的“精忠報國”四個字被血浸透。岳飛抬手想擦她臉上的淚,卻只擦到滿手鐵銹:“別哭,等天晴了,這血會開出花來。”
明朝·雷峰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