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的潮聲仿佛還滯在耳膜深處,帶著青銅閘門崩裂的余震與七百載情魂的悲鳴。西湖水面雖已復歸平靜,卻像被砸碎的明鏡勉強綴連,每一片殘瓣都映著未散的驚悸。祝英臺立在長橋石欄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欄石上被歲月磨平的刻痕。昨夜夢境里冰冷的湖水、陶師兒決絕的身影、那支沒入水波化作幽藍光蝶的玉簪,如影隨形,牽動著她腕間符文下隱隱搏動的脈搏。
梁山伯站在她半步之后,良渚拓片的邊緣正硌得掌心發緊。他能嗅到空氣中彌漫的異樣
——
一種飽浸水汽的、沉甸甸的滯澀感,像暴雨將至的低氣壓。祝英臺的狀態很不對勁,她凝視著橋下幽深的湖水,眼神渙散,仿佛魂魄的一部分仍溺在動力泉倒灌的渦流里,與李亞仙泣血的胭脂、孝娥沉江的金板、白素貞蛻落的鱗光一同沉浮。
英臺?
他輕聲喚道,聲音在這過分靜穆的午后顯得格外突兀。
祝英臺沒有回頭,只微微抬手示意他噤聲。她的指尖正對著橋外那片織得密不透風的雨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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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初春特有的、纏纏綿綿的牛毛細雨,正無聲無息地浸潤著天地。
水紋。。。。。。
她夢囈般低語,在動。。。。。。
不是雨點兒砸出來的動。。。。。。
梁山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起初并未察覺任何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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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如絲,本就該織成這般朦朧的紗幕。但很快,他瞳孔驟然收縮。橋洞外,約莫丈許方圓的雨幕,正發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
細密的雨滴懸停了。
它們既未墜落,也未被風吹散,就那么詭異地凝固在半空,像被無形蛛網兜住的水晶簾珠,顆顆晶瑩,粒粒分明。更驚人的是,這些靜止的水珠并非雜亂無章,正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匯聚、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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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勾勒出一對模糊而巨大的蝶翼輪廓,翼展幾乎遮沒了整個橋洞的暗影。緊接著,水珠內部開始流轉,折射出變幻的光彩:時而幽藍如陶師兒沉湖時的冷月,時而暗紅似李亞仙指尖的血珠,時而泛起孝娥金板的冷冽,時而又閃過白素貞蛇鱗的青芒。。。。。。
仿佛歷代不屈情魂的碎片,正借著這些懸停的水滴,跨越時空私語。
看啊。。。。。。
水記得。。。。。。
一個遙遠而哀戚的女聲,像水波漫過青石板,直接拂過祝英臺的意識。是陶師兒!那投湖前刻骨的眷戀與徹骨的絕望,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攥住了祝英臺的心臟。她腕間的符文驟然發燙,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種冰徹骨髓的共鳴,仿佛她的血脈正與橋下沉積百年的情魂水波相連。
嘶
——
祝英臺倒抽冷氣,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指尖幾乎要觸到那片懸停的巨大水蝶輪廓。就在指尖將觸未觸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