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玉琮館的警報聲像被巨手攥住的青銅鐘,最后半聲嗚咽卡在共鳴腔里,震得展柜玻璃上的環(huán)形顫紋層層疊疊鋪開,活像被投入石子的靜水突然豎起的鱗片。梁山伯的掌心沁出的冷汗順著稻紋陶罐的裂縫往下淌,香爐殘片鋸齒狀的缺口正硌在陶土最薄的地方,那道五千年的裂痕里突然滲出潮濕的腥氣
——
不是泥土的腥,是剛被劈開的香樟木混著晨露的味道。罐身密布的稻穗紋驟然亮起,每粒陶土稻殼滲出的光點(diǎn)都拖著銀線,在空氣中織成流動的星圖,北斗的斗柄正指向殘片與陶罐相觸的那一點(diǎn)。
“咔嗒。”
這聲輕響像遠(yuǎn)古陶器第一次被捏出形狀時的脆響。陶罐裂縫里涌出的琥珀色樹脂突然加速蠕動,先在殘片斷口處凝成細(xì)密的網(wǎng),再順著青銅與陶土的縫隙向上攀爬,那些半透明的膠狀物在應(yīng)急燈的冷光里泛著珍珠母的虹彩,裹住殘片時竟發(fā)出春蠶啃食桑葉的細(xì)碎聲響。梁山伯的指腹被燙得猛地縮回,樹脂里浮出的氣泡正在炸開:墨姜編草繩的手指纏滿帶刺的藤蔓,草繩結(jié)里卡著香樟葉的碎片;魯班鑿子上的木屑沾著樟木精油,在陽光下劃出金色的弧線;香樟林在暴雨中低垂的樹冠抖落水珠,每滴雨里都嵌著半片夏朝的云。
祝英臺的指尖剛觸到樹脂層,整面墻的展柜突然發(fā)出蜂鳴般的震顫。玻璃倒影里,她腕間的纏枝符文正泛起淡金色的漣漪,與陶罐的稻紋產(chǎn)生共振的剎那,光流順著樹脂爬向殘片的速度驟然加快,在繭表面蝕出的血管狀紋路開始搏動,像某種植物的維管束在輸送養(yǎng)分。樹脂
“咔嚓”
裂開第一道縫時,她聽見五千年前的風(fēng)聲穿過香樟林的呼嘯
——
那風(fēng)聲里混著石刀割開皮肉的鈍響,混著血珠砸在木頭上的悶響,還混著墨姜那句
“木頭記東西比腦子牢”
的尾音。
【閃回?木紋密碼】
香樟林的陰影在墨姜粗麻布裙上投下斑駁的網(wǎng),草汁浸染的裙擺掃過地面時,驚起一片躲在枯葉下的潮蟲。她捏著魯班手腕的力道大得指節(jié)發(fā)白,迫使他的鑿子在香樟木上刻出的半片木紋正滲出蜜色的精油,在陽光下凝成流動的琥珀河。“看好了。”
她突然扯斷身旁一株帶刺的藤蔓,葉背的紅線在他手背上劃出細(xì)血痕的瞬間,藤蔓尖端的倒刺突然收緊,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牙齒咬住皮膚。“這是咬人藤,見火就卷成球,”
她的指甲刮過那道血痕,聲音里淬著香樟葉的清苦,“像神族那些藏在玉琮里的賬,見了光就縮成一團(tuán)。”
魯班的鑿子在木頭上頓出一個深坑。剛刻好的
“防忘”
二字被墨姜滴落的血珠暈開,筆畫突然像活蛇般扭曲成螺旋狀,順著木紋深處鉆去時,竟在木頭上拱出細(xì)密的凸起,如同皮膚下跳動的血管。“你干什么?”
他想抽回手,卻被她按得更緊
——
她另一只手握著的石刀正割開自己的腕脈,殷紅的血珠砸在木頭上的剎那,濺開的形狀恰似祝英臺腕間符文末端那朵含苞待放的花苞,連花瓣的紋路都分毫不差。
“黑魚精的毒液能讓人忘了疼,忘了恨,忘了為什么要站在這里,”
墨姜的聲音混著香樟葉的沙沙聲,石刀被扔在一旁時撞出清脆的響,血珠順著木紋匯成的小溪正漫過
“防忘”
二字,“但木頭記得。把我的血刻進(jìn)紋路里,以后哪怕你忘了反抗的理由,這木頭也會替你疼
——
疼得像被咬人藤纏住,疼得像石刀割著腕脈。”
她突然拽過他的鑿子,毫不猶豫地往自己掌心扎了個洞。血珠滴在未完成的木紋中央時,空氣里突然浮起樟木精油的甜香,那滴血竟在瞬間凝成琥珀色的珠,表面泛著與此刻裹著殘片的樹脂一模一樣的虹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