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驟然癲狂起來,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蘇小小墓的青石板上,發出
“噼啪噼啪”
的脆響,宛如無數只急促的手在叩擊歲月厚重的門扉,力道狠戾得仿佛要將沉寂千年的過往從酣睡中拽醒。濺起的水花在古老的磚縫間爭先恐后地匯成細流,順著
“亞仙魂歸處”
那蒼勁有力的陰刻字跡蜿蜒游走,那些暗紅的水痕在潮濕的石面上肆意漫延,宛如無數條細小的血蛇正從沉睡中緩緩蘇醒,攜著某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在周遭的雨幕中彌漫開來。墓前的幾株垂柳被這傾盆大雨打得低垂著腦袋,枝條上的水珠不斷滴落,每一滴都像是一聲綿長的嘆息,更添了幾分凄清寂寥。
祝英臺緩緩蹲下身時,棉質的褲腳輕輕掃過碑前叢生的苔蘚,那些被雨水泡得發脹的綠藻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嵌著血晶的磚面。血晶在雨幕里泛著幽幽的暗紅光暈,光澤詭異而迷人,就像誰把凝固的晚霞敲碎了,小心翼翼地塞進石縫,又被歲月塵封了千年,此刻正靜待著重見天日。
她的掌心剛貼上磚面,腕間那枚傳承了數代的符文便
“嗡”
地一聲炸開刺目的紅光,那光芒比盛夏正午的陽光還要熾烈,竟瞬間在雨里燒出一片透明的熱浪,周圍的雨絲仿佛都被這股熱浪逼退了幾分,在她掌心周圍形成了一片短暫的無雨之地。磚縫里滲出的暗紅液體突然沸騰起來,那觸感并非雨水的冰涼,而是帶著人體溫度的灼燙,順著她的掌紋往血脈里鉆,一股陌生的情緒也隨之涌來,裹挾著濃濃的悲傷與決絕,沖擊著她的心神。
祝英臺的眼前閃過無數記憶碎片,在紅光里炸開:李亞仙對著銅鏡插銀簪時,指腹反復摩挲簪頭精致的螺旋紋,那紋路里仿佛還殘留著愛人的溫度,每一次觸摸都滿含無盡的柔情。鏡中映出的鬢角別著朵半開的薔薇,花瓣上還帶著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那是鄭元和清早從城外折來的,他說這朵花配得上她的美,話語里滿是真摯的愛意;老鴇尖利的聲音劃破寂靜,她粗暴地扯著李亞仙的頭發搶奪銀簪,簪尖在慌亂中劃破脖頸,血珠爭先恐后地滴在鏡面上,與鏡中薔薇的倒影融成一片,凄艷得令人心驚,那抹紅是絕望的底色;鄭元和抱著李亞仙逐漸變冷的身體跪在雪地里,雪花無聲地落在他們身上,仿佛要將這對苦命人徹底掩埋。他緊緊攥著那支銀簪,簪尖深深扎進他掌心,血順著螺旋紋一點點爬到簪頭,在風雪里亮得像顆不肯熄滅的星子,那是他們愛情最后的微光,在絕望中頑強閃爍。
“不是毀滅的火。。。。。。”
祝英臺猛地抽回手,掌心的血珠竟違背重力地懸浮在雨里,凝成一簇跳動的小火苗。火苗是淡金色的,邊緣泛著薔薇色的光暈,像極了記憶里那朵半開的薔薇,溫柔而堅韌。它輕輕舔舐著飄落的雨絲時,竟在半空畫出個微小的螺旋
——
和銀簪上的紋路、和她腕間的符文分毫不差,完美地呼應著。“是想護住什么的火。”
她輕聲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恍然大悟的了然。
梁山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左側額角的青筋像被無形的手攥住,疼得他用力按住額頭,試圖緩解這突如其來的劇痛。那些關于唐朝的史料碎片在腦海里翻涌、碰撞,突然拼湊完整:《兩京雜記》里
“鄭生刺血筑墓,磚成泣血”